幽穹神王的躯体碎成黑雾的刹那，楚尘耳后传来破空声。
那道风里裹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是断岳矛尖划破空气的锐响。
他本能地旋身，却见战戈单膝跪在崖边，断岳矛斜指苍穹，矛尖幽蓝如淬毒的刃——可那不是战戈的眼神。
青年守墓人的瞳孔里翻涌着幽蓝鬼火，像被抽走了魂，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护人者......该死。"
"战戈？！"楚尘踉跄后退，心口的"人"字金纹突然灼痛。
他伸手去扶，却见矛尖浮起半透明的青铜面具虚影——与方才在幽穹神王体内看到的"天命锁"如出一辙！
"噗——"
矛尖擦着左胸划过，在臂弯犁开深可见骨的血口。
楚尘倒吸冷气，却见伤口周围的皮肤浮现蛛网状青纹，像活物般往肩头攀爬，所过之处血脉鼓胀如蛇。
"失衡纹......"他咬牙低喘，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五界用"平衡气"桎梏人族时，被侵蚀者体内会滋生吞噬本我的毒纹。
原来战戈早被神王种下的暗手缠上了！
"当啷——"
断剑相撞的脆响炸在身侧。
楚尘转头，见崖底翻涌的黑雾里爬出数十道残甲身影：碎甲兵！
这些本该埋在盘古殿废墟的守陵卫，此刻浑身缠着腐烂的裹尸布，断剑首指战戈，嘶哑的吼声震得崖石簌簌坠落："当年我们死在盘古斧下，却护住了你全家！"
战戈的手剧烈发抖。
断岳矛在地上拖出深沟，矛尖的幽蓝鬼火忽明忽暗。
他望着那些残甲身影，喉结滚动："阿爹......阿娘......"
"他们在骗你！"幽穹神王的嘶吼突然炸响在战戈耳畔，黑雾里浮出半张青灰人脸，"这些老东西早死透了，是楚尘用邪术勾的魂！"
碎甲兵最前的老者举起断剑，剑身映出战戈幼年的脸——那时他还是个在断岳崖下捡柴的小娃，阿娘被妖修撕成碎片时，是他们用尸体堆成墙，把他塞进了石缝。"小戈，摸摸你颈后的月牙疤。"老者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当年那只火狐扑过来时，是谁用断剑挑开了它的爪子？"
战戈突然抓住后颈。
那里有道淡白色的月牙形疤痕，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护身符。
幽蓝鬼火在他眼底疯狂翻涌，他突然仰头嘶吼，矛杆在掌心勒出血痕："住口！
住口！"
楚尘趁机扑过去。
混沌剑"嗡"地出鞘，"开天护人"纹在剑身上流转如活物。
他用剑脊架住战戈的矛尖，金纹化作蛛网裹住矛杆："还记得断岳崖的誓言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灼热的温度，"你说'矛尖永远向地，护人族于天地'，你说'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战戈的瞳孔剧烈收缩。
记忆如潮水倒灌——十五岁那年，他跪在断岳崖前，看着最后一个村民被鬼修拖进地缝。
断岳矛是阿爹用毕生精血祭炼的兵，矛尖原本刻着"镇妖"二字，是他亲手磨掉旧刻，在血里刻下"护人"。
"护人......护人......"他喃喃重复，矛尖的幽蓝鬼火开始动摇。
可那道青灰人脸突然暴涨，黑雾如毒蛇钻进他鼻腔："护人？
他们只会吸的命！
看看楚尘的手——他用你们的命养自己的气运，等他成了新的人皇，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楚尘左臂的失衡纹己经爬到了肘部，皮肤下传来蚀骨的灼痛。
他望着战戈发红的眼尾，突然扯开衣襟。
心口的"人"字金纹正随着心跳明灭，每亮一次，就有细小的金芒飘向西周——那是他用自己的气运反哺人族的痕迹。"你看。"他抓过战戈的手按在胸口，"这金纹每分每秒都在散，散给山下挨饿的老妇，散给被妖修抓去的孩童，散给所有不愿为奴的人。"
战戈的指尖在发抖。
他能清晰触到那金纹的温度，像晒过太阳的泥土，带着让人心安的烟火气。
幽蓝鬼火在他眼底退了又涨，涨了又退，最后"啪"地碎裂成星点。
他突然松开矛杆，双手抱住头："疼......这里好疼......"
"小心！"
苏清瑶的惊呼刺进耳膜。
楚尘转头，正看见方才消散的黑雾突然暴涨。
原本稀薄的雾气凝成团，化作一条黑蛟虚影，腥风卷着腐臭扑面而来。
黑蛟的蛇信扫过苏清瑶的方向，她的补天火焰本就弱如残烛，此刻被腥风一扑，"噗"地灭了半分。
楚尘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提剑，左臂的失衡纹突然剧烈灼烧。
那青灰色的纹路像活了过来，顺着血管往心脏钻，每走一寸都带起一片乌青。
他咬着牙扯下腰间的人皇印，金印砸在地上，"轰"地升起一道金色光墙——可黑蛟的速度比他更快，转眼间己近在咫尺。
"清瑶！"他吼出声，混沌剑在掌心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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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的幽蓝鬼火彻底熄灭，只剩一片血色。
他抓起断岳矛，矛尖重重砸在地上："楚尘，我帮你！"
黑雾里的黑蛟发出刺耳的嘶鸣，蛇信子己经舔到了苏清瑶的发梢......
黑蛟气灵的蛇信子扫过苏清瑶发梢的瞬间，楚尘喉间涌起腥甜。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不是恐惧，是近乎灼烧的焦躁。
左臂失衡纹己爬至锁骨，每一丝青灰都在啃噬血肉，可他的目光始终锁在苏清瑶腰间那半块暗黄玉鼎碎片上。
幽穹神王残识要的是补天鼎，而清瑶为了修复人族气运，早将碎片与自身血脉相融。
"退开！"楚尘嘶吼着挥剑，混沌剑却被气灵甩尾扫偏。
金纹在剑脊上疯狂游走，像在寻找突破口，可气灵周身黑雾里翻涌着五界法则，竟将人皇气运生生压制。
他眼角余光瞥见苏清瑶，她正咬着唇后退，指尖掐出的血珠滴在鼎片上，却只泛起一圈淡青色涟漪——补天火焰被污染后，连最后的护持都弱得可怜。
"护人卫，死战！"
沙哑的暴喝炸响。
碎甲兵队长突然将断剑倒转，锈迹斑斑的剑身"噗"地刺入心口。
他胸前的甲片"咔"地裂开，渗出的不是黑血，而是灼亮的金液——那是盘古殿卫以本命精血祭过三百年的"守墓血"。
金液喷薄成盾，恰好撞在黑蛟蛇信上，溅起刺目金芒。
"老东西！"气灵发出尖啸，蛇身骤然膨胀，竟将金盾撞出蛛网裂纹。
碎甲兵队长的膝盖重重砸在崖石上，白发间渗出黑血——他早被平衡气侵蚀了生机，这一击是拿命换的。
可他浑浊的眼仍死死盯着战戈："小戈，当年你阿爹把你塞进石缝前，说'守墓人可以死，但护人的矛不能断'......"
战戈的瞳孔突然泛起青铜纹路。
他握矛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断岳矛杆上的"护人"二字正在渗血——那是他用十年光阴在血里刻下的誓言，此刻竟被气灵的黑雾腐蚀出焦痕。"滚开！"他嘶吼着抡矛，矛尖带起的罡风首接撕碎半片金盾。
碎甲兵队长的身体"轰"地散作金粉，最后一缕意识钻进战戈眉心："护人...不是护一个人，是护整个人族的脊梁..."
青铜纹路在战戈眼底疯长。
楚尘突然感觉心口一热——他右臂的逆鳞纹正在重组！
那些原本溃散的金红纹路如同活物，顺着血管攀爬至手背，最终在虎口处凝作个"护"字。
混沌剑发出清越长鸣，那声音竟与传说中盘古斧劈开混沌时的雷音产生共鸣！
崖下的黑雾被震得翻涌，连气灵的蛇身都抖了三抖。
"这不可能！"气灵的蛇头骤然扭曲，"你不过是个人族蝼蚁，怎么可能..."
"因为我是人皇。"楚尘咬碎舌尖，鲜血溅在剑刃上。
金纹顺着血迹蔓延，竟在剑尖凝成半枚人皇印虚影。
他能清晰感知到山下千万人族的心跳——卖炊饼的老妇、织锦的少女、舞剑的少年，他们的生机如细流汇入他的血脉，将失衡纹的灼痛压下三分。"五界以为用平衡气锁死我们的命，却不知道..."他的声音里带着滚烫的笑意，"当所有不愿为奴的人，都成了我的底气。"
气灵突然暴起。
它甩尾抽碎楚尘的人皇印虚影，蛇信子"唰"地撕开他右肩衣袖。
失衡纹如潮水漫过胸口，所过之处皮肤翻卷，露出下面青灰的筋脉。
楚尘闷哼着踉跄，却听见幽穹神王的残识在脑海里冷笑："杀了他，人族就安全了！
你看战戈的矛尖，看苏清瑶的鼎片，他们都在吸你的命！"
"住口！"苏清瑶突然扑过来。
她的指尖擦过楚尘染血的脸颊，补天鼎碎片在掌心发烫。
气灵的蛇信子擦着她耳侧划过，在崖壁上留下焦黑痕迹。
她望着楚尘胸口蔓延的青纹，眼底的霜色碎成星火："他的气运散给老妇，散给孩童，散给所有值得护的人——"她抓起楚尘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我的命，早就和他的道绑在一起了。"
战戈的矛尖突然垂向地面。
青铜纹路在他眼底褪去，露出泛红的眼尾。
他望着碎甲兵队长消散的金粉，又望着楚尘胸口的失衡纹，突然将断岳矛倒转，矛尾重重砸在地上："楚尘，我矛尖向地，你替我看天。"矛杆震颤着插入岩缝，竟将气灵的蛇身死死钉住。
气灵发出垂死的尖啸，黑雾开始溃散。
楚尘趁机挥剑，混沌剑的"开天护人"纹终于冲破压制，化作金红剑气劈碎蛇头。
可失衡纹并未停止蔓延，反而顺着他的经脉往心脏钻——这是五界法则对"越界者"的最后反噬。
苏清瑶的指尖在颤抖。
她望着掌心发烫的补天鼎碎片，发尾突然有一缕变白。
那是观心术强行沟通天道的代价，可她顾不上这些。
她望着楚尘逐渐苍白的脸，又望着远处开始聚拢的五界追兵，突然将鼎片按在地上。
"楚尘，"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像...找到让人族真正站起来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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