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的火鸦在头顶盘旋,喙尖滴落的岩浆在楚尘脚边炸开,烫得他小腿皮开肉绽。
他的指甲缝里渗着血,断碑石屑混着冷汗往眼睛里钻,可视线始终锁着崖顶那截老槐枝——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断剑,此刻正抵着他掌心的命门穴,烫得像是要把骨头都熔了。
"十步。"他咬着后槽牙数,每往上挪一寸,背后的灼痛便重一分。
岩浆漫过他左脚踝时,他听见自己的骨节发出"咔"的轻响,像极了八岁那年,鬼修捏碎他娘喉骨的动静。
"小杂种!"赤焰的妖丹绿光大盛,岩浆突然凝成火蟒,嘶嘶吐着信子缠上楚尘的右腿。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手指险些从石缝里滑出去。
恍惚间,断剑的震颤突然变得有规律,一下,两下,像极了青丘镇老庙那口破钟——当年他被妖修追得躲进庙梁,老庙祝临死前敲的最后九下。
"九下..."楚尘呢喃着,血珠顺着下巴砸在岩浆上,"老庙祝说过,钟响九下,是...是伏羲氏的卦象?"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破布囊突然炸开。
那是母亲用最后一口气缝给他的,里面裹着半块焦黑的玉珏——此刻玉珏正泛着暖黄的光,映得他掌心的断剑纹路清晰如活物。
"轰!"
岩浆火蟒猛地收紧,楚尘的右腿传来脆响。
他疼得闷哼,却在这瞬间看清了断剑上的刻痕: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石纹,是密密麻麻的古篆,每一道都像活了似的往他识海钻。
"天道...由心?"
沙哑的男声在脑海中炸响,楚尘的瞳孔骤缩。
这声音他从未听过,却像刻在骨血里般熟悉——画面突然涌来:紫霄宫中,道祖盘坐于三十六品青莲之上,手中持剑劈开混沌;人皇站在不周山下,以赤子之心凝聚亿万人族气运,将五界强加的枷锁砸得粉碎。
"是...鸿钧?"楚尘的声音发颤,"是...我?"
下方突然传来细微的玉片碰撞声。
他低头,岩浆红光里,那截月白裙角正随着崖壁震动轻晃,裙角主人的手腕上系着串青铜铃,每动一下便发出清响。
她的指尖抵着一面青铜镜,镜中赫然映着楚尘此刻的模样——额角青筋暴起,左眼因疼痛眯成线,右眼却亮得惊人。
"女娲殿的...记录使?"楚尘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当年娲皇为护人族,让族中血脉分散五界,用青铜镜...用青铜镜记录人族火种?"
镜沿的八卦纹突然亮起,最中间的"娲"字烫得女子指尖发红。
她垂眸看了眼腰间的玉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痕突然全部连成线,在虚空勾勒出个模糊的人影——和镜中少年的轮廓,分毫不差。
"找到了。"她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伏羲血脉与鸿钧道体...果然在同一个人身上。"
"发什么呆!"赤焰的法诀完成,整座断崖都在震颤。
岩浆如沸腾的血海,卷起十丈高的浪头,眼看就要将楚尘吞没。
楚尘的后背贴上崖顶的老槐树皮,却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枝桠——岩浆浪头己经到他胸口,火舌舔着他的衣襟,焦糊味刺得他睁不开眼。
"要死了么?"他想着,眼前闪过青丘镇被鬼修屠村时的惨状,闪过母亲被妖修分食前塞给他的玉珏,闪过老庙祝敲钟时说的"人族不灭"。
"不。"他突然笑了,血沫混着笑意在唇角绽开,"五界要灭人族?
那我就先烧了他们的棺材。"
识海里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鸿钧道藏如潮水般涌来,紫霄神雷的法诀在他舌尖打转;玉珏里的人皇气运沸腾,他分明看见亿万人族的魂魄在虚空中浮现,每个人的掌心都托着一点星火,那些星火顺着他的血脉往上窜,在左手凝聚成半透明的古印——人皇印。
右手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浮起紫电,那是鸿钧道体觉醒的紫霄神雷。
双色光芒在他掌心交织,竟慢慢凝成八卦图,乾卦属雷,坤卦属土,中间的太极鱼眼,是一抹跳动的赤金——那是人族气运的颜色。
赤焰的妖丹"砰"地裂开一道缝。
他望着崖上突然亮起的双色光,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这是至尊境的气息?
不可能!
人族最高只能到涅槃境!"
"因为..."楚尘的左手按在崖壁上,人皇印的金光透石而出,下方正在记录的女子猛地抬头,镜中八卦图与崖上的光纹重合,"因为我是人族。"
他的右手抬起,紫霄神雷在指尖凝结成尺许长的电蛇。
岩浆浪头撞上雷光的刹那,整个断崖都在轰鸣。
赤焰的火鸦被雷劈成灰烬,妖丹的裂缝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下方的女子被气浪掀得撞在石缝里,青铜镜"当啷"掉在地上,镜面映出被雷劈出的巨大缺口——缺口下方,是暗河奔涌的声响。
楚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他望着头顶逐渐缩小的月光,忽然听见那道清冷女声再次响起:"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雷光劈开的缺口里,暗河的水汽裹着腥甜的铁锈味涌上来。
楚尘的指尖擦过崖壁,摸到一道熟悉的纹路——那是女娲殿记录使的青铜铃刮出的痕迹。
"原来..."他在坠落中笑了,左手的人皇印仍在发烫,右手的紫霄神雷还未消散,"原来她一首在等我。"
暗河的轰鸣越来越近,楚尘的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刻,他看见虚空中浮现出两尊巨像:一尊持剑劈开混沌,一尊持印镇压邪祟,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像是在说——
"该你了。"暗河的水流裹着铁锈味灌进楚尘的口鼻时,他的意识正像被揉皱的布帛般慢慢展开。
肋骨撞在河床的瞬间,他咬碎了舌尖,腥甜混着冷水涌进喉咙,却意外冲散了最后一丝眩晕。
他本能地划动双臂,却发现水流并非想象中湍急——相反,那些冰凉的河水正托着他后背,像有无数双手推着他往暗河深处去。
"嗯?"楚尘眯起眼,借着头顶透下的微弱天光,这才看清河床的异样:青黑色的岩石上,密密麻麻刻着碗口大的古篆,每一笔都深嵌石中,像是被某种巨力首接烙进去的。
那些符文泛着淡金色的微光,随着水流波动明灭,竟与他掌心还未消散的人皇印纹路如出一辙。
"人皇...符文?"他喉间发紧,左手不受控制地抚上最近的刻痕。
指尖刚触到石面,金芒突然大盛,无数画面涌入识海:洪荒大地上,少年人皇赤脚踩过焦土,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同样的符文,身后跟着扶老携幼的人族,他们眼中的光比符文更亮。
"原来这些符文,是...人族的路。"楚尘低笑,血水顺着下颌滴在石纹上,竟被符文吸收得干干净净。
水流突然加速,他整个人被推着向前漂去,而河床上的符文像是活了,随着他的移动依次亮起,在暗河中铺出一条金链。
"小杂种!给我停下!"
暴喝声炸响在河口。
楚尘抬头,正看见赤焰红着眼跃入暗河,妖丹绿芒几乎要烧穿他的胸膛。
这妖将半边脸还焦黑着,是刚才被紫霄神雷劈的,此刻却像疯了般挥着爪子抓向水面:"敢伤我火鸦,我要把你骨头磨成粉喂蛆!"
话音未落,赤焰的脚刚触到河面,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小腿上的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下面泛着绿脓的腐肉——正是河床的人皇符文在反噬!
"这是什么邪术?!"赤焰慌忙缩回腿,妖力疯狂涌出护在身周,可那些金芒竟穿透了妖力屏障,在他脚腕烙下一个浅浅的"人"字。
他疼得在岸边打滚,妖丹里传来撕裂般的痛,这才想起五界典籍里的禁忌记载:"人皇...人皇遗留的镇妖纹!"
楚尘的瞳孔微缩。
他望着在岸边抽搐的赤焰,突然想起老庙祝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本破书——上面确实写过,伏羲氏曾以人族气运为引,在天地要害刻下镇妖纹,专克五界邪祟。
"机会。"他咬了咬牙,右手猛地咬破指尖。
鲜血滴入水中的刹那,他腰间的玉珏突然发烫,人皇气运顺着血脉翻涌,在他眼前勾勒出暗河的脉络。
他反手按在身侧石壁上,指尖蘸着血画出扭曲的八卦:"乾为天,坤为地,离为火...困!"
石壁上的血线突然燃起金焰,八卦阵轰然成型。
赤焰刚要爬起来,下半身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拽进阵中,妖丹"咔"地裂开第二道缝。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左腿正在虚化,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着:"你...你到底是人族还是怪物?!"
"我是人族。"楚尘的声音比暗河还冷。
他望着赤焰逐渐崩溃的脸,突然想起八岁那年,鬼修也是这样笑着捏碎他娘的喉骨,说"人族不过是会喘气的粮食"。
此刻他掌心的人皇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却让他从未如此清醒:"所以五界加诸的痛,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赤焰的嘶吼被暗河的轰鸣淹没。
楚尘看着妖将被阵法拖入更深的黑暗,这才任由水流继续推着自己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暗河的水声突然变了——不再是单调的撞击,而是带着空旷的回响,像是什么巨大的空间在前方。
"到了。"他撑着河床坐起,抬头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
暗河尽头,一座足有十丈高的石门巍然矗立。
门扉上的浮雕历经岁月却依然清晰:人皇立于天地中央,左手持印镇压神、仙、魔、鬼、妖五界虚影,右手握剑劈开混沌,身后是亿万人族举着火把,每一张脸都带着不屈的笑。
更让楚尘心跳如擂的是,石门缝隙里正渗出一缕金光,与他腰间的玉珏产生剧烈共鸣。
玉珏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却在接触金光的刹那,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在呼唤。
"这是...娲皇殿的传承?"他想起坠落前那道清冷女声,想起青铜镜中重合的八卦图。
指尖颤抖着抚上石门,门纹突然泛起涟漪,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吱呀——"
低沉的门轴转动声在暗河中回荡。
楚尘望着缓缓开启的门缝,金光如瀑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内景象的一角:无数青铜锁链从洞顶垂落,锁链尽头消失在金光里,而在最中央,有个东西正在发光,像是...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将楚尘卷入石门。
他在坠落中抓住最后一丝意识,望着头顶逐渐闭合的石门,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门内传来的嗡鸣重合——那声音,像极了紫霄宫中道祖敲钟,像极了老庙祝临终前的九响,更像极了亿万人族齐声呐喊的,属于人的,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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