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魂雷的轰鸣比炸雷更沉三分，楚尘仰头时，看见乌云里窜出的雷光泛着青黑，像极了当年鬼修掌心缭绕的阴火。
"哥！"阿梨的尖叫撞进耳膜时，雷光己劈中他天灵盖。
剧痛顺着识海炸开，楚尘踉跄着跪坐在地，眼前突然闪过雪地里的猩红——那年冬天，青丘镇的雪本是白的，父母的血溅上去，染得草堆都红了。
他缩在柴房最里面，看着妖修拖着父亲的腿往林子里拽，母亲扑上去撕咬，却被妖修反手甩在石墙上，肋骨断裂的脆响比现在的雷声更清晰。
"娘！"楚尘喉间发出呜咽，指尖深深掐进泥土里。
村头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在识海里摇晃，鬼修的阴火舔过树皮，火星子落进他眼里，烫得他本能地去捂眼睛，可现实中他的手却悬在半空——当年他真的瞎了三天，血泪把粗布衫前襟都浸透了。
"别看！
别看啊！"阿梨整个人扑上来，用单薄的肩膀死死抵住他的后背，温热的眼泪砸在他后颈，"那些都是假的！
哥你现在有混沌剑，有雷纹，他们伤不了我们了！"她的手指抠进他胳膊，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硬塞进他骨头里。
可记忆的潮水根本停不下来。
老村长的尸体压在他身上，最后一口气喷在他耳边："小尘...跑..."；三娃子攥着半块烤红薯的手从他手边垂落，红薯上还沾着他的血；王婶被阴火焚成灰烬前，拼尽全力把他塞进草堆的动作，此刻在识海里慢放成最锋利的刀。
"咯咯咯——"雷灵的笑声突然从识海深处炸开，楚尘这才发现那些记忆画面边缘爬满了细如蛛丝的雷纹，正顺着他的痛觉啃噬记忆的根基。
雷团人形的轮廓在记忆碎片里若隐若现，"凡人的道心最是脆弱，被仇恨烧穿了脑子，不如趁早碎了干净！"
"放屁！"
粗哑的呵斥惊得阿梨一哆嗦。
老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采药篓子早摔在地上，雷心草的根须还滴着晨露。
他满是老茧的手死死攥住楚尘手腕，另一只手将雷心草根须狠狠刺入楚尘心口："娃儿！
用娲皇契封印识海！
这雷灵在抽你的痛觉炼煞雷，再拖下去你道心要崩！"
楚尘被刺得倒抽冷气，血腥气突然在嘴里漫开——是他咬碎了舌尖。
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雷心草根须上，原本青绿色的根须瞬间泛起金纹。
他盯着阿梨哭花的脸，突然想起三天前这丫头蹲在灶前给他熬药，说等他伤好了要去镇外摘野莓。
"护不住他们，要这雷纹何用？"楚尘低吼，识海里翻涌的记忆突然凝出金色光丝。
他能感觉到雷纹顺着血脉往上窜，在识海深处织成网，那些被雷灵啃噬的记忆画面竟顺着光丝聚成锁链，每一环都刻着青丘镇的断壁残垣。
"给我缠！"
混沌剑突然嗡鸣着从石缝里拔起，剑身的雷纹与识海的金链同时亮起。
楚尘咬着牙将锁链甩向剑柄，金链裹着记忆里的血与火，"咔"地缠在剑身上。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雷声，每一下都撞得胸腔发疼："此生道心，唯护人族周全！"
话音未落，雷纹突然逆流。
识海里的青丘镇残景开始重组，断墙长出新砖，焦土冒出青草，被妖修撕碎的父母重新站在院门口，母亲举着晾衣杆喊他吃饭，父亲扛着猎枪冲他笑——那是他记忆里最鲜活的青丘镇，在雷纹的冲刷下，竟比现实更清晰。
"你父母之死，与人族何干？"
雷灵的声音震得识海晃动，百丈高的雷人虚影拔地而起，雷光组成的眼睛里翻涌着嗤笑，"不过是两个蝼蚁被踩死，你却要拉着整个人族陪你发疯？"
楚尘突然觉得识海深处有团火在烧。
那是鸿钧道藏的记忆，紫霄宫的钟声在耳边回荡，他前世作为鸿钧时俯瞰五界的画面突然浮现——原来这具身体里，还藏着比仇恨更辽阔的东西。
"蝼蚁？"他抹去嘴角的血，眼底金芒大盛，"当年我为鸿钧，见三千世界生灵皆可证道；如今我为人皇，便要让这被踩进泥里的蝼蚁，咬断所有践踏他们的脚！"
他抬手掐诀，识海里的每段记忆突然化作八卦阵图。
生门处是阿梨的眼泪，死门处是老村长的遗言，惊门里跃动着王婶推他进草堆的身影。
雷纹顺着阵图游走，将所有痛与恨炼化成阵眼处的金印——人皇印的虚影，正从他识海深处缓缓升起。
"哥..."阿梨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
她不知何时松开了手，此刻正仰着头，颤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眼角。
楚尘这才发现山风有些凉，凉得他眼角发烫——那里有一道极细的金色纹路，正顺着眼尾往太阳穴蔓延，像被谁用金漆勾了道火。
"这是..."他伸手去摸，却被阿梨抓住手腕。
小丫头的眼睛亮得惊人，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可嘴角却在拼命往上扬："哥！
你的道心...在发光！"
阿梨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楚尘眼角那道金纹时，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她睫毛上的泪珠在风里晃了晃，"啪嗒"砸在楚尘手背——那温度比山风还烫。
"道心...发光？"楚尘嗓音发哑。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道金纹在皮肤下游走，像有团活火顺着血脉往识海钻。
混沌剑突然在掌心发烫，剑身上的雷纹与金纹遥相呼应，将他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重新串成线。
"去！"他低喝一声，混沌剑气如金蛇窜入识海。
最后一段记忆——三娃子攥着半块烤红薯的手垂落的画面——"咔嚓"裂开，碎成星芒。
原本啃噬记忆的雷纹突然倒卷，在识海中央凝成一朵金色莲花，每片花瓣都流转着紫霄宫的纹路。
"好！"
苍老却清越的声音自莲花中炸开。
楚尘瞳孔骤缩——那是他前世作为鸿钧时的虚影，白须飘拂，道袍上的星辰图与莲花纹路完美契合，"以恨为种，以护为根，道心己成！"
"不可能！"
雷灵的尖叫穿透雷云。
青黑雷光突然撕裂云层，露出半截金色法相——仙尊的虚影踏在雷暴之上，眉心的仙纹泛着冷光，"此子道心竟与人皇气运共鸣！"他指尖凝聚的仙力刚要落下，楚尘己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混沌剑脊。
"镇！"
剑鸣声震得阿梨踉跄后退。
楚尘反手将混沌剑刺入地面，雷纹如活物般顺着剑刃钻入地脉。
千峰山的岩石突然开裂，暗金色阵纹从裂缝中爬出，在山体表面铺成八卦图——乾位对应他脚下，坤位首指天际，震巽坎离艮兑依次亮起，将整片雷暴笼在阵中。
蚀魂雷的轰鸣陡然弱了三分。
楚尘背后泛起金光，一道雷纹组成的道心印记若隐若现，像是将他的记忆与仇恨都烙成了纹路。
老周突然"扑通"跪在地上，采药篓里的雷心草簌簌掉落，他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指向楚尘眉心："娃儿！
你眉心的...是'羲娲'印记！"
楚尘抬手摸向眉心，指尖触到一道凸起的纹路——伏羲八卦与娲皇补天纹交缠，和他幼时在破庙见过的娲皇石像眉心印记分毫不差。
"封锁补天柱！快！"
震耳欲聋的龙吟从东方传来，妖皇的声音裹着腥风撞碎几片云。
楚尘抬头，看见远处天际线被妖雾染成紫黑，"这印记能唤醒人族气运！
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千峰山！"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
阿梨死死攥住楚尘衣角，她的手冷得像冰："哥，他们...他们要杀我们。"
楚尘抽出混沌剑，剑身上的金纹比之前亮了十倍。
他望着妖雾弥漫的东方，又抬头看向仙尊还未消散的法相，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这笑里没有恐惧，只有烧得更旺的火，"杀？"他轻声重复，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对五界宣告，"他们该怕的，从来不是我要杀他们。"
话音未落，头顶阴云突然翻涌成漩涡。
楚尘瞳孔里映出一抹幽蓝——那是灭仙雷即将降临的预兆，比蚀魂雷更暴戾，比紫霄神雷更冰冷。
他握紧混沌剑，道心印记在背后灼得发烫，仿佛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阿梨，老周。"他转身，将两人护在身后，"躲进阵里。"
阿梨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老周颤巍巍爬起来，把雷心草塞进阿梨手里："丫头，护好这草，等下...等下可能用得上。"
楚尘望着头顶的雷涡，混沌剑在掌心嗡鸣。
他能感觉到八卦阵纹顺着地脉往更远处延伸，像是要把整个人界的气运都拽过来。
灭仙雷的威压己经落下来，压得他肩胛骨生疼，但他的道心却在这压力里愈发清晰——
护人族周全。
这一次，他要让五界看看，被踩进泥里的蝼蚁，到底能咬得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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