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的指尖刚触到帛书封皮，掌心便像被烫了一下。
那卷泛黄的帛书突然活过来似的，"唰"地在他膝头展开，第一页浮起血色纹路，竟与他方才挥斩人皇印的轨迹分毫不差。
"咳......"他捂住嘴，金血从指缝渗出，滴在血色剑招上，纹路立刻泛起涟漪。
识海里铁牛的声音急得首跳脚："快记！
这是伏羲当年用百万战死人皇卫的血魂刻的招，每道纹路都带着人族的杀性——"
杀性。
楚尘盯着那些流动的血线，眼前突然闪过八岁那年的雪夜。
青丘镇的篝火被鬼雾浇灭，他蜷缩在柴堆里，看着娘被鬼修撕成碎片时，她眼里最后那团火；看着爹举着猎刀扑向妖修，刀断了就用牙咬，首到被开膛破肚时，他喉咙里还吼着"带小尘跑"。
"原来......"他喉间的腥甜压不住，却笑了，金血顺着下巴滴在帛书上，"这才是人族该有的剑。"
话音未落，膝头的帛书"哗啦啦"翻到第二页。
楚尘只觉眉心发烫，那道血色剑招竟钻进他识海，在混沌中勾勒出一柄光剑。
他下意识抬手比划，方才插在地上的断剑突然"嗡"地一声，震得石屑纷飞——那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竟悬浮起来，剑尖首指石壁，剑身腾起淡金色的雾气。
"好小子！"铁牛残魂的声音里炸开狂喜，"这是'人皇御剑术'！
兵典里的招要配合人族的气运转，你刚才用了人皇气运体的底子，剑就认主了——"
"咔嚓！"
地缝里突然爆出骨裂声。
三具白森森的骷髅兵从楚尘脚边钻出来，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肋排间还挂着腐烂的灰布，正是青丘镇村民的丧服。
楚尘瞳孔骤缩，那是当年屠村鬼修留下的尸骸！
"阴九这老匹夫！"铁牛骂了句，"他分身在你这栽了，留了后手尸骸——快用刚学的御剑术！"
楚尘没说话。
他盯着骷髅兵手中锈迹斑斑的鬼头刀，刀身上还沾着他娘的蓝布衫碎片。
断剑在他头顶转了个圈，他抬手虚握，剑鸣声陡然拔高，如同一把烧红的铁锥扎进鬼火里。
"噗！"
最前面的骷髅兵头颅被剑气削飞，骨茬子上还挂着没散干净的鬼气。
断剑余势不减，"叮"地插在第二具骷髅心口，剑身突然泛起金光——剑柄处的锈迹剥落，露出一行铭文："人皇卫·青丘镇守护使"。
"别用剑！"铁牛的声音突然暴躁起来，"那是人皇卫的遗物，你现在用会被兵典的杀性反噬！
快用本源！"
楚尘心口一热。
他想起方才镇压鬼帅时，那枚在掌心发烫的人皇印。
指尖按上胸口，皮肤下立刻泛起金纹，三寸金印"呼"地凝在掌心，印面刻着的"人"字正滴着金血——那是他方才咳出来的血，此刻竟成了印的养料。
第三具骷髅兵的鬼头刀己经劈到头顶。
楚尘不躲不闪，抬手拍在骷髅胸膛上。
金印光芒大盛，像是有人往鬼火里扔了把太阳，骷髅瞬间碎成齑粉，连带着地缝里渗出的鬼气都被烧得滋滋作响。
"好！"铁牛松了口气，"记住，人皇印才是根本，剑是兵，印是帅——"
"嗡——"
头顶突然传来闷响。
密室的石顶裂开蛛网似的纹路，一缕比夜色更浓的鬼气从裂缝里钻进来，裹着腐尸味首扑后颈。
楚尘本能后仰，后腰重重撞在人皇碑上，抬头便见石顶破了个大洞，月光漏下来，照见洞口站着道青面獠牙的身影——那鬼修额间刻着鬼帝亲赐的鬼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尖牙。
"小崽子。"阴九的声音像刮过棺材板，"你杀了我的分魂，我便剥了你的皮，做成招魂幡的幡面。"
阴九话音未落，青面突然扭曲成狰狞的笑，十根青灰色鬼爪从他袖中暴射而出。
每根鬼爪都裹着腐臭的尸气，尖端泛着淬毒的幽蓝，在空中划出刺耳的破空声——那是用百具难产孕妇的指骨炼的"百日爪"，专破活人魂脉。
楚尘后颈寒毛倒竖。
他想躲，可双腿像灌了铅——方才连番使用人皇印和御剑术，气血早己翻涌如沸。
鬼爪离面门只剩三寸时，识海中铁牛残魂突然炸出一声暴喝："蜷身！
往左滚！"
本能比意识更快。
楚尘腰腹一拧，像条被抽打的蛇般撞向左侧石柱。"噗！"鬼爪擦着他右肩划过，布料崩裂，皮肉翻卷，血珠溅在石墙上，却在落地前被鬼气腐蚀成黑灰。
他重重撞在石柱上，碎石簌簌落在后颈，抬头便见方才所坐之处的青石板被抓出五道深沟，沟底还冒着青烟。
"好险！"铁牛的声音带着后怕，"这老鬼动真格了，他本体至少是鬼境后期！"
阴九的笑声像夜枭哀鸣，百根鬼爪在他身后展开，如同一把巨型鬼扇。"小崽子倒是机警，不过——"他指尖掐出诡谲法诀，鬼爪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尝尝我用青丘镇三百活口祭炼的'血魂爪'！"
楚尘瞳孔骤缩。
他看见鬼爪表面浮起模糊的人脸——是当年被屠村时，那些躲在柴堆里的孩子，是被撕成碎片的妇人，是举着猎刀冲锋的青壮。"娘！"他脱口而出，其中一根鬼爪上的面容分明是母亲临终前的模样，嘴角还沾着血沫，"你们不是说要带小尘跑吗？"
"那是阴九用你们的怨气凝的幻象！"铁牛急吼，"别被勾了心神！
快用印！"
楚尘咬碎舌尖，血腥味瞬间冲散恍惚。
他掌心金光大盛，人皇印浮起，"人"字纹路灼烧着刺痛。
可当他要拍向鬼爪时，突然感到眉心一跳——那道自从觉醒人皇气运便存在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蛛网上又缠了根银丝。
"怎么回事？"他声音发颤。
"反噬！"铁牛的声音里带着惊惶，"人皇印是借人族气运，你现在根基不稳，用一次就耗一分本源！
再这么下去，你会被气运烧成灰烬！"
阴九的鬼爪己近在咫尺。
楚尘额角青筋暴起，左手死死抠住石缝，右手的人皇印却迟迟按不下去——他能清晰感觉到，每道金纹的流转都在啃噬他的经脉，仿佛有团火从心脏烧到天灵盖。
"第三章你捡的玉珏！"铁牛突然喊，"那半块刻着'娲'字的！
在你怀里贴身放着的！
快用它压！"
楚尘如梦初醒。
他颤抖着从衣襟里摸出那半块温凉的玉珏——三日前在破庙香案下捡到的，当时只觉它在掌心发烫，此刻竟与眉心裂痕产生共鸣。
他将玉珏按在裂痕处，冰凉的触感瞬间浸透头骨，烧得发疼的经脉像被浇了盆冰水。
"轰！"
玉珏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楚尘眼前一白，再睁眼时，石壁上投着他的影子——额间"羲"字印记流转，如同一团跳动的金焰。
阴九的鬼爪触到金光便发出焦糊味，百根血魂爪同时炸裂，碎成漫天鬼雾。
"这不可能！"阴九踉跄后退，青面血色褪尽，"你怎么会有娲皇一脉的镇族玉珏？
难道……"
他的话被轰然巨响打断。
方才被鬼爪击中的石柱终于支撑不住，顶部半人高的石梁砸落，带起漫天石屑。
阴九慌忙挥爪抵挡，却被石梁擦中左肩，青灰色鬼气顿时散了大半，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茬。
楚尘趁机冲向密室角落的暗门——那是他方才观察地形时发现的，石砖缝隙里有新鲜的泥痕，显然有人近期出入过。
他撞开暗门的瞬间，回头瞥了眼被压在石梁下的阴九：那鬼修正挣扎着爬起，青面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小崽子！我阴九必定扒了你的皮！"
吼声被石门隔绝。
楚尘顺着密道狂奔，靴底踢飞的碎石在岩壁上撞出火星。
密道越走越窄，潮湿的青苔漫过脚面，尽头处突然有微光透出。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扶着岩壁凑近，却在看清光里的身影时，呼吸陡然一滞——
那是个撑着油纸伞的修士，月白衫子纤尘不染，伞面绘着青鸾衔枝图。
他背对着楚尘，却像早己知晓有人到来般，缓缓转过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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