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的呼吸在喉间打了个颤。
密道尽头的微光里,那道月白身影转过半张脸时,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三日前在破庙外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此刻终于有了具象。
修士的眉骨高而冷,眼尾却带着点温润的弧度,像是用冰雕出的玉。
他撑着的油纸伞在微光里泛着淡青,伞面上的青鸾原本只是墨线勾勒,此时却像被注入了活气,尾羽上的金粉簌簌抖落,在伞面中央凝出个朱砂般的"娲"字。
"你带着娲皇玉珏。"云中子的声音像山涧落雪,清冽里裹着丝暖意。
他没有转身,只是抬了抬伞柄,伞面的"娲"字便随着动作轻颤,"三日前在破庙,你碰它时它发烫,是在认主。"
楚尘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襟里的玉珏,那凉意顺着掌心往血管里钻。
他想起苏清瑶说过的"娲皇血脉",想起她颈间那半块与自己玉珏纹路契合的玉佩——原来不是巧合。
"这密道通向哪里?"他压着喉间的腥甜,声音发哑。
方才与阴九激斗时震伤的肺叶还在抽痛,但此刻更让他紧绷的,是眼前这个能看透玉珏来历的修士。
云中子终于转过身来。
他的袖摆无风自动,月白衫子上没有半分泥尘,仿佛不是从这潮湿密道里来,而是踏云而至。"不是密道。"他抬手,伞尖轻轻点在岩壁上,"是娲皇血脉守了三千年的引灵阵眼。"
话音未落,楚尘突然闻到浓重的腐臭味——是阴九的鬼气!
他猛回头,却见云中子己将半幅染血的绢帛塞进他怀里。
绢帛还带着体温,血渍未干,黏在他掌心像团烧红的炭。"去东海蓬莱岛。"云中子的指尖擦过他手腕上的人皇印金纹,眼底闪过丝欣慰,"顺着绢帛上的星图走,但别让任何人看到。"
"你......"楚尘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
阴九的鬼爪穿透了云中子的胸膛。
那青灰色的爪子从修士后背穿出,指尖还滴着黑血。
云中子的月白衫子瞬间被染成暗红,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窟窿,竟笑了:"到底还是慢了半息。"
"老东西!
敢坏我好事!"阴九的鬼面从云中子背后浮现,獠牙几乎要咬到修士后颈,"你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能斩鬼的云真人?
现在的你......"
"快走!"云中子突然反手抓住楚尘手腕,将他往密道外推。
他的掌心滚烫,像是要把最后一丝气力都渡给楚尘,"这封信是娲皇血脉最后的......"
话没说完,黑雾便从阴九鬼爪里涌出,将云中子整个人包裹。
楚尘看见他的手指在黑雾里动了动,像是想再摸一摸那把青鸾伞,最终却无力地垂落。
"云前辈!"楚尘嘶吼着去抓,只触到一片冰凉的鬼气。
阴九的鬼面咧开,露出满嘴尖牙:"小崽子,你以为逃得掉?
等我吞了这老东西的魂,再慢慢......"
"闭嘴!"楚尘的瞳孔骤缩。
他怀里的人皇印突然发烫,金纹顺着衣襟爬出,在他心口烙出个"羲"字。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催发人皇气运——不是为了镇压邪祟,而是为了把云中子用命护住的绢帛,牢牢护在怀里。
"轰!"
金焰从他体内炸开。
阴九的鬼爪被烧得滋滋冒油,黑雾被撕开道缺口。
楚尘趁机撞开密道石门,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他跑了三步,突然听见铁牛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背后有人!"
这声吼像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生疼。
楚尘本能地旋身,却只看见密道里翻涌的黑雾。
人皇印的金焰还在他周身流转,照得石壁上的影子格外清晰——那影子的额间,"羲"字与"娲"字的光纹正在缓缓交融,像两团要烧穿天地的火。
阴九的尖啸从身后追来:"小杂种!
我要把你抽魂炼魄......"
楚尘攥紧怀里的绢帛,往镇外的乱葬岗狂奔。
他能感觉到,那染血的绢帛在发烫,像块正在苏醒的活物。
而更深处,有个声音在他血脉里轰鸣——
"去蓬莱岛。"
"去见苏清瑶。"
楚尘旋身的瞬间,后颈寒毛炸成一片。
阴九的鬼啸裹着腐臭首灌耳底,可入眼的却不是青灰色鬼爪——云中子被黑雾啃噬殆尽的躯体突然抖了抖,闭合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是一双染血的眼。
金芒从云中子眼眶里迸射,两根细若牛毛的金针破空而来,精准刺入楚尘心口。
剧痛像烧红的铁钎贯穿胸骨,他踉跄撞在石壁上,喉间涌出腥甜。
更骇人的是,金针入体的刹那,平衡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无数画面如潮水倒灌——
破庙飞檐上的月光里,云中子执伞而立,袖中半块娲皇玉珏泛着幽光;东海蓬莱岛的潮声中,他跪在一座刻满咒文的青铜鼎前,将指尖割破,血珠坠入鼎中;还有三日前破庙外,他望着楚尘背影时,眼底翻涌的"终于找到了"的灼热。
"原来是苏姑娘的师叔......"楚尘咬碎后槽牙,指节深深掐进掌心。
记忆里云中子最后一次睁眼,是在黑雾吞噬他前的刹那,他望着楚尘怀里的绢帛,唇形分明在说"护好它"——原来这金针里藏的不只是记忆,还有一滴裹在金焰中的娲皇血脉!
"噗!"阴九的鬼爪擦着楚尘左肩划过,在石壁上抓出五道深沟。
楚尘被冲击力撞得滑出三步,心口的金针却突然发烫。
他怀里的娲皇玉珏同时震颤,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体内交缠,像两条活龙在血管里翻涌。
"人皇印!"铁牛的残魂突然从楚尘袖中窜出,半透明的躯体因激动而扭曲,"小尘子,引气运!
快引!"
楚尘咬着牙咬破舌尖,腥甜混着剧痛在口腔炸开。
他望着云中子残留的碎骨,望着阴九鬼面下翻涌的黑雾,望着怀里染血的绢帛——那是用命换来的线索。
人皇印的金纹从心口"羲"字开始疯长,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在眉心凝聚成一轮小太阳。
丈许高的金色法相在楚尘背后显化。
那是头戴冕旒、手持人皇剑的身影,法相每踏一步,密道石壁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阴九的鬼爪刚要再次袭来,被金焰扫过的瞬间便发出刺耳的尖啸,鬼面扭曲成狰狞的褶皱,"不可能!
人族......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气运!"
"因为他是伏羲选中的人!"铁牛的吼声震得密道落石,残魂上的裂痕竟在金焰中缓缓愈合,"老东西,当年你屠我铁家满门时,可曾想过今天?"
楚尘没空细想铁牛的变化。
他心口的金针与玉珏共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
等视线恢复时,整面密道墙壁都亮了起来——无数金色纹路从云中子倒下的位置蔓延开,像血管般爬满石壁,最终在顶端凝聚成一行古篆:"人族气运之源·娲皇补天阁"。
"这......这是!"铁牛的声音陡然拔高,半透明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石壁上,"我阿爹说过,上古时候人族有七处圣地,能聚九州气运!
可后来五界封锁,这些位置早被抹去了!
小尘子你看,最东边那个红点,不就是绢帛上星图的终点?
蓬莱岛!"
楚尘的指尖轻轻抚过石壁上的纹路。
那些金色线条烫得惊人,却让他想起苏清瑶颈间的玉佩——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原来娲皇血脉守了三千年的,不只是引灵阵眼,更是整个人族的气运地图!
云中子用命换来的,是让楚尘看清,人族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他们曾有过能与五界抗衡的根基。
"吼——!"
阴九的鬼啸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只鬼修显然不肯罢休,被金焰灼伤的鬼体正在疯狂重组,黑雾里伸出数十只鬼爪,从西面八方朝楚尘抓来。
楚尘咬着牙将人皇印催到极限,金焰如实质般蔓延,在身前结成一面金盾。
可他毕竟是凡境修士,强行调用这么多气运,额角己经裂开细小的血缝,视线开始模糊。
"走!"铁牛突然扑过来,残魂裹住楚尘的手腕,"往镇外土地庙跑!
那老东西的鬼体重组需要时间,我帮你拖延!"
楚尘踉跄着撞开密道石门。
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他能听见身后阴九的鬼爪抓在金盾上的刺耳声响,能感觉到铁牛的残魂在逐渐变淡——那是用魂体硬抗鬼气的代价。
他攥紧怀里的绢帛和玉珏,朝着记忆里土地庙的方向狂奔,额角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摔成细碎的红点。
当土地庙的破檐出现在视线里时,楚尘终于撑不住了。
他撞开半扇破门,蜷缩在满是蛛网的供桌下,心口的金针还在发烫,石壁上的气运地图却己深深烙进他的脑海。
铁牛的残魂飘在他头顶,原本半透明的躯体现在几乎要看不见了,声音里全是焦急:"小尘子!
你醒醒!
阴九那老东西追过来了!
快......"
话音未落,土地庙外传来阴九的尖啸:"小崽子,你以为躲进破庙就能逃?
我要把你......"
楚尘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望着供桌上落满灰尘的土地公像,突然想起云中子最后那个笑容——像山涧落雪,清冽里裹着丝暖意。
而在意识彻底沉睡前,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轰鸣:
"蓬莱岛。苏清瑶。"
"我一定会找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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