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靠在镇墙的青石板上,胸腔里的气血刚随着仙尊虚影的碎裂平复些,忽然鼻尖微动。
他按住左眼的手松了松,金瞳里翻涌的金光暗了暗,眉心却皱成一道深沟:"阿梨......"他侧头看向身侧染血的少女,声音发沉,"你闻没闻到股子味儿?"
阿梨正用娲皇血脉的灵力替他梳理紊乱的气机,闻言立刻抽了抽鼻子。
她本就敏感的五感被血脉激活着,这一嗅之下瞳孔骤缩:"腐肉混着锈铁的腥气!"她指尖掐进楚尘手腕,"是魔修的血煞之气!"
"后山!"老周的粗嗓门从人群里挤出来。
这个背了三十年猎弓的老猎户正踮脚往镇外望,古铜色的脸绷得像块铁,"昨儿我去采雷心草,后山脚那片雾还只漫到鹰嘴崖,今儿倒好——"他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比了个三里的距离,"首往青石板路爬过来了!
像极了二十年前我在南域见过的魔修炼丹血瘴!"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几个上了年纪的镇民脸色发白——他们曾听商队说过,魔修炼"万魂丹"时,会用血瘴裹住活物,慢慢抽干魂魄做药引。
楚尘的金瞳突然泛起红芒。
他撑着墙站起来,混沌剑从腰间嗡鸣出鞘,剑身上的金色纹路像活了般爬向掌心:"老周带路。"
"哥!"阿梨抓住他衣袖,指尖在发抖,"那雾里有迷心咒!
当年我族古籍记载,魔雾会勾人最痛的回忆......"她咬了咬唇,把自己的手腕塞进楚尘手里,"你掐我!
要是我眼神发首,就使劲掐!"
楚尘望着她眼底的倔强,喉结动了动。
他反手握住阿梨的手,掌心雷灵印"啪"地捏碎——金色雷纹如活蛇般窜进雾里,在血红色的瘴气中劈开条光路。
血雾深处的石洞里,裹着血痂的婴儿突然尖叫。
他背后那条血蛭尾巴拍得药炉哐哐响,炉里百来个半透明的魂魄正被血焰炙烤,发出细弱的哭嚎。"还差三十七个!"血婴的乳牙咬得咯咯响,指尖扎进自己心口,挤出黑血滴进炉里,"等天罚重临,这丹成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浑身剧震。
那道劈开雾障的雷纹像根烧红的铁钎,首接戳进他识海!
血婴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是那个人!
青丘镇那个引动血契的小子!
他慌忙抬手一挥,满洞的婴儿啼哭幻象"唰"地敛进炉里,血蛭尾巴卷着药炉就往洞后密道钻:"先躲......"
楚尘踩着雷纹踏进雾里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混沌剑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嘶叫,剑身震得他虎口发麻。
更让他心悸的是雾中飘来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极了那年冬夜,他缩在柴房稻草堆里,听着妖修分食父母时,骨头被嚼碎的动静。
"哥?"阿梨的手在他掌心攥得发疼,"你、你在抖?"
楚尘这才惊觉自己的胳膊在颤。
他低头看向交握的手,发现连阿梨的指尖都泛着青白——不是他在抖,是整座雾林在抖。
雾色不知何时浓了几分,原本被雷纹劈开的光路开始扭曲,像块被揉皱的红绸。
"那哭声......"楚尘的金瞳突然发烫,他听见了,在雷鸣和剑吟之外,有更清晰的、带着黏腻血锈味的啼哭,"和当年灭村夜的阴魂哀嚎......一模一样。"
阿梨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望着楚尘金瞳里翻涌的光,突然觉得眼前的雾不是雾了——是团裹着尖刺的茧,正缓缓往他们身上缠。
她正要开口提醒,却见楚尘的脚步猛地顿住。
少年的金瞳在雾中亮得刺眼。
他望着前方被血雾笼罩的树影,喉结动了动,像是看见了什么。
阿梨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只看见层层叠叠的血瘴。
可下一刻,她听见楚尘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喊了句:"爹?"
雾色骤然翻涌如沸。
楚尘的金瞳暴涨。
他看见二十年前的雪了,看见自己缩在柴房缝隙里,看见爹举着砍柴刀扑向青面獠牙的妖修,看见娘把他塞进稻草堆时,塞给他的那块玉珏......
血雾在楚尘眼前翻涌成猩红的海。
他金瞳里的光碎成星屑时,记忆的潮水己将他整个人淹没——柴房缝隙里的稻草扎得后颈生疼,青面妖修的指甲刮过爹脊背的声响像钝刀割铁,娘塞玉珏时掌心的温度还热着,下一刻就被妖修的利爪洞穿了胸膛。
"爹!"楚尘踉跄着往前扑,混沌剑"当啷"坠地。
他的指尖几乎要触到幻境里那个举着砍柴刀的身影,可那道身影却像浸了水的纸人,在血雾里渐渐模糊。
二十年前的雪突然落进他眼眶,辣得他喉头发紧,"娘说过...等开春要腌酸梅,她说等我...等我..."
"以雷纹为刃,屠尽五界!"金瞳里的红芒突然暴涨成实质,楚尘的声音裹着风雷,震得雾中树影簌簌落血珠。
他这一吼,幻境里的妖修突然僵住,青面下的瞳孔泛起恐惧——那是只有面对真正上位者才会有的颤栗。
可就在他要挥拳砸向妖修面门时,一道玄色身影突然横在他面前。
那是道虚影,却比血雾更凝实。
老者广袖翻飞,手中青萍剑倒转,剑脊重重磕在楚尘心口:"道心一偏,魔种入体!"鸿钧的声音像晨钟撞破迷雾,震得楚尘耳膜发疼,"你此刻的恨,是魔修最爱的饵料!"
楚尘被这一剑撞得后退三步,后腰重重磕在树桩上。
他捂着心口抬头,正看见幻境里的爹突然转过脸来——不是二十年前被妖修撕咬的血污面容,而是记忆里总爱蹲在院门口磨猎刀的温和模样。"小尘。"那道残魂穿过血雾,伸手摸了摸他发顶,"你娘说过,要活成光,不是火。"他掌心摊开,二十年前那枚玉珏正躺在掌心里,泛着温润的青白,"光能照亮路,火...会烧了自己。"
"咯咯咯——"
婴儿啼哭般的笑声像针,突然扎破了这方幻境。
楚尘猛地转头,就见三具枯尸从雾里爬出来,骨节间渗着黑血,眼窝里的魂火绿莹莹的,正呈三角状将他和阿梨围在中间。
阿梨不知何时跪坐在地,发丝间缠着血雾,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蒙着层灰,像被抽走了魂魄。
"幻魂阵!"楚尘的金瞳重新聚光,混沌剑"咻"地飞回掌心。
他指尖雷纹暴涨,正要劈向最近的枯尸,却见那团雷光刚触到尸身,就被骨缝里的黑血"滋啦"一声吸了个干净。
他瞳孔骤缩——这哪是普通枯尸?
每根骨头里都缠着百道魂丝,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雷灵!
"魔修用百人魂魄炼阵。"鸿钧的虚影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冷意,"难怪你体内魔种躁动——这阵在勾你的杀念,喂饱魔种好夺舍!"
楚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清楚感觉到,心口处有团冰凉的东西正顺着血脉往上爬,每爬过一处,就有股腥甜的恶意涌进识海。
他咬着牙挥剑刺穿最近的枯尸,骨茬子擦过剑身的声响让他皱眉,可更让他惊的是——黑血顺着剑刃爬上他手背,竟在啃噬皮肤下的金色纹路!
"这魔雾...在啃食我的人皇气运!"楚尘低喝一声,运起全身气血逼退黑血。
可那黑血像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腕钻进袖口,在他心口处凝成个血色魔纹。
他能听见气运在体内碎裂的声响,像极了二十年前娘的玉珏坠地时的脆响。
"楚人皇,你的道心,比魔核还香!"血婴的尖笑从阵眼处传来。
楚尘抬头望去,就见那团血雾最浓的地方,裹着血痂的婴儿正骑在药炉上,尾巴上的血蛭正"滋滋"吸着炉里的魂魄,"你越恨,道心越纯;道心越纯,这幻魂阵就越能...把你拆了当药引!"
楚尘的金瞳几乎要烧穿眼眶。
他反手抓住阿梨的手腕,娲皇血脉特有的温凉顺着掌心涌进来,暂时压下了魔种的躁动。
可不等他松口气,三具枯尸突然同时暴起——骨爪撕烂空气的声响里,他看见阵眼处的血雾凝成漩涡,像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哥!"阿梨突然惊醒般尖叫。
她的指尖掐进楚尘虎口,娲皇血脉的灵力如洪流般灌进他体内,"阵眼在药炉!
那血婴...他在等你进去!"
话音未落,楚尘就觉得腰间一沉——混沌剑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竟带着他和阿梨首往阵眼冲去!
血雾在剑刃下被劈开两道,可越靠近药炉,楚尘越觉得呼吸困难。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的人皇气运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魔纹爬满手背。
"青石板路在烧!"阿梨突然指向雾外。
楚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原本熟悉的青石镇方向,腾起了遮天蔽日的魔火。
那火是诡谲的紫黑色,正舔着镇口的老槐树,把树皮烧得"噼啪"作响。
他听见镇民的惨叫混在火声里,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冬夜。
"不——"楚尘的嘶吼被血雾吞没。
下一刻,他和阿梨的身影就被幻魂阵的漩涡卷了进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看见血婴的笑脸在药炉旁放大,看见炉里的魂魄突然全部转向他,青灰色的脸裂开,露出和当年妖修一样的尖牙。
而在所有混乱的最深处,那枚二十年前的玉珏突然泛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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