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的拇指在魔核表面粗糙的雷纹上反复,篝火的光影在他下颌投出晃动的阴影。
阿梨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可他心口那团发烫的魔核却像块烧红的炭,将他掌心的皮肤烙得生疼。
"需集齐五界本源,方能重炼混沌。"
清越的剑鸣突然裹着月光劈进窗棂。
楚尘猛抬头,混沌剑不知何时脱离了剑鞘,悬浮在离他三步远的空中,剑身上五道凹陷里的幽光连成一线,竟在半空勾勒出模糊的五界星图。
他喉结动了动,刚要伸手触碰,怀里的魔核突然剧烈震颤,撞得他肋骨生疼——那第五道凹陷的幽光,正随着魔核的震动变得刺目。
"哥..."
阿梨的声音比篝火余烬还要轻。
楚尘转头时,正看见她睫毛微颤,原本苍白的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青,却硬撑着抬起来,指尖轻轻按在他左眼金瞳上。
"烫。"她皱了皱眉,指腹下的金瞳突然渗出一缕金光,像滴融化的金漆,顺着她指缝往下淌。
楚尘这才惊觉左眼酸胀得厉害,仿佛有根细针在瞳孔深处搅动。
阿梨的指尖微微发抖,顺着他眼尾往下摸,在他心口的魔核上顿住:"魔核在...在吃你的道体。"
"胡说。"楚尘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可声音却先抖了。
他能感觉到魔核表面的雷纹正顺着血脉往西肢窜,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筋骨,可更疼的是阿梨指尖的温度——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
"娲皇契..."阿梨的指甲无意识抠进他掌心,"血脉里的封印...和魔核的纹路...在打架。"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渗出一丝血沫,"刚才收魔核时...我看见黑雾里的根须了,和你幻境里的...和你爹说的..."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
楚尘抱着阿梨冲出门时,正看见整片天空翻涌着紫黑色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正在凝聚——广袖博带,眉间嵌着星纹,正是三天前引动天罚的仙尊。
那虚影低头盯着掌心漂浮的血婴残魂,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人皇己染魔种,就让天罚程序掺入魔劫。"
"好算计。"
阴恻恻的笑声从另一个方向飘来。
楚尘抬头,看见东南方的云层里翻涌着暗红雾气,雾气中隐约露出半截狰狞的羊角。"待人皇自噬道心,收割五界便事半功倍。"那声音尾音拖着蛇信般的嘶鸣,"记得给本座留半个人界的气运。"
仙尊虚影的指尖闪过一道法诀,血婴残魂瞬间化作飞灰。"魔界的胃口,向来比胆子大。"他话音未落,整道虚影便随着天罚漩涡的收缩消散了,只余下几片碎光落进楚尘左眼——金瞳里那缕黑雾,竟顺着碎光又窜了半寸。
"小楚!"
后山方向传来老周的吆喝。
楚尘抱着阿梨跑过去时,正看见老猎户蹲在新挖的土坑里,手里攥着半截漆黑的树根。
树根表面布满细密的倒刺,每根倒刺上都凝着暗红的血珠,而最让楚尘瞳孔骤缩的,是树根截面的纹路——和阿梨颈间那枚娲皇契上的封印,竟完全重合。
"这根须我在后山挖了七尺深。"老周抹了把脸上的泥,声音发颤,"前儿你说后山渗黑血,我就觉着不对。
你瞧这纹路..."他把树根递过来,"和清瑶丫头脖子上的玉牌,是不是一个模子刻的?"
楚尘接过树根的瞬间,魔核突然发出蜂鸣。
他心口的人皇印跟着发烫,两种力量在体内相撞,疼得他膝盖一弯几乎栽倒。
阿梨在他怀里轻声道:"我娘说过...娲皇契是用来镇魔的。"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树根纹路,"原来镇的...是这个。"
夜风卷着篝火的焦香扑过来。
楚尘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的冬夜。
他缩在柴房里冻得打摆子,爹裹着满是血的兽皮推门进来,脸上还沾着狼的爪印。
爹把他抱在怀里焐着,说:"小尘,记住了,人活一世,要活成光,不是火。
火会灭,光..."爹的手按在他心口,"光能渗进骨头缝里。"
"光。"楚尘低低重复,左眼金瞳突然大亮。
他看见老周额间浮起一道极淡的雷纹,像被谁用金粉轻轻描了一笔。
再看远处,几个端着火把的村民正往镇口走,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影尾竟也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极了人皇印里的纹路。
阿梨突然笑了,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哥,你看。"
楚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青丘镇的篝火连成了一片,男人们抄起砍柴刀,女人们抱着磨得发亮的石杵,老人们扶着门框往镇口挪。
他们的额头、手腕、心口,或深或浅的雷纹正在浮现,像被春风吹开的金菊,从镇东头一首开到镇西头。
"要活成光啊。"阿梨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原来...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
青石镇的夜被篝火烤得发烫。
楚尘抱着阿梨的手微微发颤,镇口那片晃动的火把突然定住了。
他抬头时,正见二十七个村民以北斗七星位站定,最外围的老妇扶着石杵,最中间的少年握紧砍柴刀——他们额间的雷纹连成了线,在夜色里织成一张金网。
"楚少侠!"陈九挤到最前排,布满老茧的手从怀里掏出半卷泛黄的绢帛,指节抖得像风中的芦苇,"我…我祖父是被魔修挖了丹海的,他临终前用血抄了这页《基础练气诀》,说里面藏着…藏着能砍魔的剑招。"他突然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您要是能砍了那些吃人的魔,我这条老命,这页残卷,都给您!"
绢帛上的血渍己经发黑,却在楚尘指尖触到的瞬间泛起微光。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方才村民们影尾的金光——原来不是错觉,是这人族血脉里沉了千万年的火种,被他心口的人皇印焐热了。
"都起来。"楚尘弯腰将陈九扶起来,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石磨,"要砍的不是魔,是压在咱们头上的山。"他转头看向整座镇口的村民,火光映得金瞳发亮,"你们信我,我就带你们掀了这山。"
此起彼伏的"信"像滚石般砸过来。
有妇人抹着眼泪把怀里的婴儿递给他看:"我家小宝才三岁,可他腕上也有雷纹了!"有青年把磨得发亮的石斧往地上一剁:"我们站成八卦阵,按你说的引地脉灵气,您尽管用!"
阿梨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手指勾住他衣襟:"哥,混沌剑在催。"
楚尘这才察觉,身后的剑鸣不知何时变成了急促的蜂鸣。
他将阿梨轻轻放在老周怀里,转身走向悬浮的混沌剑。
指尖刚触到剑身,魔核突然在胸口炸开滚烫的流火——那五道凹陷里的幽光,此刻正疯狂吮吸着他体内的人皇气运。
"成了。"他低喝一声,掌心按在魔核上。
雷纹顺着血脉窜上手臂,在接触剑身的瞬间,金黑双色纹路如活物般爬满剑脊。
魔核里的黑雾翻涌着往剑刃钻,人皇印的金光却裹着雷火死死绞住,两种力量在剑身上撞出刺目的火星。
"哥的道心…"阿梨的声音突然在识海中响起,带着哭腔,"魔种在啃雷纹!
你看那团黑,正往雷纹的根上钻!"
楚尘的左眼猛地刺痛。
他看见识海里,自己的道心化成一团金雷,被黑雾裹成了茧。
黑雾里伸出无数倒刺,每刺进雷团一分,他的经脉就像被烧红的铁签子捅穿。
可雷团也在反击,金芒炸碎黑雾的瞬间,他听见镇民们的呐喊穿透识海:"楚少侠撑住!""咱们的雷纹在往剑里送气!"
他低头,果然看见八卦阵边缘的雷纹正像溪流般汇入剑身。
老周的雷纹最浓,像条金河;陈九的稍淡,却带着血锈味的灼热;连三岁小宝腕上的细雷纹,都在一明一暗地跳动——原来不是他在引气运,是人族千万年的不甘,顺着这些凡躯,往他剑里灌。
"魔要生根?"楚尘咬碎舌尖,血沫溅在剑身上,"我就拿这千万道雷纹当剑骨!"他运转鸿钧道藏,紫霄神雷的法相在身后显化,"给我炼!"
剑身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金黑双色纹路在剑脊交缠成漩涡,魔核"咔"地一声裂开,黑雾被雷火裹着冲进剑刃,最后一丝魔光消散时,剑身上浮起八个古字:"人道为锋,五界同斩"。
"好个五界同斩!"
阴冷的笑声撕裂夜空。
楚尘抬头,正见天穹炸开紫黑交织的漩涡。
仙尊虚影立在漩涡中心,广袖博带间翻涌着天罚的雷光,而他脚下,竟缠着数条从漩涡里垂落的魔链——链头处,隐约能看见魔尊的羊角在黑雾里晃动。
"此剑既成,五界共诛。"仙尊虚影的指尖凝聚出毁天灭地的雷光,"你以为引动凡人气运就能抗天?
待他们的雷纹被抽干,这把剑,就是你人族的催命符!"
楚尘握紧混沌剑,剑身上的雷纹突然发烫——那是镇民们的雷纹,此刻正顺着剑刃往他掌心钻,像无数双温热的手,托着他的脊梁。
他望着金瞳里倒映的血色漩涡,突然笑了。
"共诛?"他将剑指天,紫霄神雷的法相在身后越显越大,"那就让五界看看,人族的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
雷光与魔雾在头顶对撞的巨响中,楚尘抱着阿梨退入镇后的雷纹屏障。
他闭目调息时,左眼金瞳突然不受控地暴涨,映出阿梨颈间娲皇契上的裂痕——那裂痕里,竟渗出一丝比魔核更黑的雾气。
"阿梨…"他哑着嗓子开口,却见阿梨正盯着他的金瞳,眼底浮起从未有过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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