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背靠着老槐树,掌心的魔核凉意透骨,金线却顺着掌纹往手臂攀爬,像是活物在啃噬血肉。
他望着晨雾散尽后的青天,金瞳突然剧烈收缩,眼尾泛起血丝,喉间滚出低哑的嘶吼:"杀尽五界,护人族周全!"
话音未落,腕间一热。
阿梨不知何时跪在他身侧,碎裂的娲皇契在掌心渗着血珠,她咬着唇将血滴按在他眉心:"看镇民!"
楚尘猛地转头。
方才还劫后余生的镇民们,此刻正缓缓首起身子。
老妇人的手悬在半空,浑浊的眼珠里竟漫出黑雾;小娃攥着的糖人"啪"地掉在地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乳牙——和方才被鬼修操控时,一模一样的神情。
"怎么会......"他踉跄着要起身,却被老周死死拽住手腕。
老猎户满是老茧的手在发抖,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娃儿!
你左眼金瞳里......"
楚尘下意识摸向左眼,指节刚碰到眼皮,识海突然炸响尖笑。
血婴残魂从意识深处钻出来,半张腐脸几乎贴在他魂体上:"以雷为刃,以魔为基,这道心裂痕......便是你的弱点!"
他眼前骤然发黑。
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道心——十年前娘被妖修撕成碎片的血,青灰镇民被控制时的泪,五界强者踩在人族脊梁上的靴底,这些支撑他的执念,此刻竟成了磨盘,将"护人族"的道心碾成齑粉,再重新糅合成"杀五界"的疯魔。
"护人族......不是杀五界!"楚尘掐住自己喉咙,指节发白,喉间溢出血沫。
他能清晰感觉到,魔种在道心裂痕里抽枝发芽,每根魔藤都裹着他最痛苦的记忆,正将"护"字扭曲成"屠"。
天际突然传来嗡鸣。
阿梨抬头,见云层里裂开道缝隙,有虚影在其中若隐若现——那是个穿月白道袍的身影,袖口绣着二十八星宿,声音却像冰锥刺进人耳:"魔种既成,天罚程序可掺入道心腐蚀......"
"哥!"阿梨抓住他染血的衣襟,娲皇血脉在指尖发烫,"用混沌剑!"
话音未落,嗡的一声。
插在十步外的混沌剑突然离地,剑身上的雷纹化作金蛇,"唰"地扎进楚尘眉心。
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紫霄宫的琉璃瓦,鸿钧讲道的蒲团,三千大道在虚空中流转如星河。
最后定格的,是剑身上浮起的一行古字:"需集齐五界本源,方能重炼混沌。"
"五界本源......"楚尘喃喃重复,金瞳里的血婴虚影突然扭曲成蛇形,就要钻进他识海最深处。
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入喉间,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不行,现在杀五界只会让魔种壮大,他要的是让人族站在顶端,不是同归于尽。
镇民们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老周抄起锄头挡在最前面,后腰别着的猎刀在发抖;阿梨拽住他胳膊往树后躲,娲皇契的血在两人掌心连成红线。
楚尘望着镇民们空洞的眼,突然想起怀里发烫的半块玉珏——那是娘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要活成光"。
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魔核上的金线己经爬上小臂,在皮肤下蜿蜒如活物;金瞳里的血婴还在蠕动,却被混沌剑的雷纹压得缩成一点。
晨风吹过,槐花瓣落在他肩头,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到想闭一会儿眼。
眼皮刚合上,耳畔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很轻,很柔,像十年前那个雪夜,娘用染血的手给他裹紧棉袄:"小尘......"
他猛地睁眼。
镇民们的嘶吼近在咫尺,阿梨的手在他掌心沁出冷汗,混沌剑在头顶嗡嗡作响。
但刚才那声"小尘",分明混着爹的烟杆味,和娘的艾草香。
"哥?"阿梨的声音带着颤。
楚尘抹了把嘴角的血,金瞳重新亮起,这次却多了层清明。
他握住混沌剑,剑鸣如龙吟:"阿梨,护好镇民。
老周叔,带大家去地窖。"他看向天际那道月白虚影,又低头看掌心蠕动的血婴,"五界本源......魔种......道心裂痕......"
风卷起满地槐花瓣,裹着他的声音飘向云端:"我倒要看看,这所谓天罚程序,能不能困得住......人族的光。"
他闭眼的刹那,识海最深处闪过两道模糊的影子。
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裙,一个叼着旱烟杆笑得憨,他们的手交叠着,轻轻按在他道心裂痕上。
楚尘闭合的眼睫突然剧烈颤动,两行清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那声"小尘"不是幻听。
识海深处,两团半透明的光影正在凝聚:穿粗布裙的妇人鬓角沾着草屑,正是他记忆里总在灶台前忙碌的娘;叼旱烟杆的汉子裤脚还沾着山泥,是每次打猎归来都要揉他脑袋的爹。
"爹?
娘?"楚尘的魂体下意识前倾,却触到两团温热的光雾。
妇人抬手,指腹轻轻抚过他魂体上裂开的道心裂痕:"小尘,你娘说过要活成光,不是火。"烟杆在汉子指间明灭,火星落进裂痕里,竟烫得魔藤滋滋冒黑烟:"护人族不是要把五界烧个干净,是要让咱人族的根,扎进他们踏不到的地方。"
"可他们逼得太紧......"楚尘喉间发哽,十年前的血雾又涌上来——娘被妖修撕成碎片前,最后塞给他的半块玉珏还在发烫;爹为引开鬼修,被阴火焚成焦炭时,烟杆还攥在焦黑的手里。
"所以更要稳住心火。"妇人的光雾与汉子的光雾交融,在道心裂痕处凝成枚金色印记,"你看,镇民们怕的不是五界,是怕你被仇恨烧糊涂了。"
识海突然剧烈震荡。
穿月白道袍的鸿钧虚影从混沌剑中踏出,左手掐着道诀,右手竟握住了悬浮的混沌剑:"道心裂痕需以剑为引!"话音未落,雷纹翻涌的剑身"噗"地扎进楚尘胸膛。
剧痛如千万根雷针同时刺进骨髓。
楚尘浑身剧颤,口中溢出金血,却看见混沌剑的剑尖正抵在道心裂痕最深处——那里盘着条墨色巨蟒,蛇信子上还沾着"杀五界"的猩红执念。
"以雷淬心,以剑断妄!"鸿钧虚影的道袍猎猎作响,三千道纹从他背后浮现,"你体内有伏羲的人皇气,有我的道藏根,这裂痕......本就是五界怕你太强,用天罚程序硬凿出来的!"
楚尘的金瞳骤然睁开。
镇民们扭曲的身影在他视野里虚化,唯有识海中的墨蟒与剑尖上的雷纹清晰如刻。
他突然想起混沌剑重炼时浮现的古字,想起阿梨掌心娲皇契的血线,想起老周叔颤抖着举锄头的背影——原来道心不是要没有裂痕,而是要学会在裂痕里种希望。
"雷魔双煞!"他一声暴喝,左手掐出紫霄神雷的法诀,右手按住心口的混沌剑柄。
金红雷纹与墨黑魔核同时在体内炸开,两种力量竟如游龙般缠绕着冲进识海,将墨蟒缠成了粽子。
"你竟敢用混沌剑本体镇压魔种!"血婴残魂的尖叫变了调,蛇身被雷纹灼得滋滋冒油,"这会让魔种渗进道心根本,你早晚会变成......"
"住口!"楚尘咬碎第三颗后槽牙,腥甜的血混着金液溅在剑身上。
雷纹突然暴涨三寸,"咔嚓"一声咬断蛇首。
天际那道月白虚影发出暴怒的尖啸:"蝼蚁竟敢逆天道!"云层里劈下九道赤雷,却在触及楚尘头顶时,被老槐树上突然亮起的娲皇契血光生生弹开。
"哥!"阿梨的手死死攥住他染血的手腕,娲皇血脉在掌心烧出红痕,"你的剑......在吸你的血!"
楚尘低头,这才发现混沌剑的雷纹正泛着妖异的紫芒,剑身表面浮起第五枚剑核——正是方才被斩断的魔婴残魂所化。
可他的金瞳里,有细细的金血正顺着眼尾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五界本源......原来魔种也算?"他扯出个带血的笑,却感觉道心深处传来细微的刺痛——方才被雷纹斩断的魔蟒,竟留了截尾椎嵌在裂痕里,"阿梨,帮我......"
话未说完,镇民们的嘶吼声突然变弱。
老周叔举着锄头的手在发抖,却硬是拦在最前面:"小尘娃,叔信你!"被控制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珠里,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小娃捡起地上的糖人,嘴角的黑雾凝成颗墨珠,"啪"地掉在地上。
楚尘突然感觉浑身力气被抽干。
他踉跄着扶住老槐树,却见阿梨的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哥,你的眼睛......"
他摸向左眼,指尖沾了满手金血。
镜湖般的金瞳里,倒映着血色长空——那是五界强者感应到魔种被镇压,正在撕裂空间赶来。
而他道心深处的魔蟒尾椎,此刻正渗出丝丝黑气,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钻。
"走。"楚尘弯腰背起离他最近的小娃,又将老妇人扶上老周叔的背,"去地窖。"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金瞳却比任何时候都亮,亮得阿梨想起十年前雪夜,那个抱着半块玉珏蹲在废墟里,说"我要活成光"的小少年。
晨雾不知何时又漫了上来。
阿梨扶着他的胳膊,感觉他的体温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当众人踏进地窖的瞬间,楚尘的金瞳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刺破了漫天血雾。
他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喉咙动了动:"阿梨......"
话音被地窖木门的"吱呀"声截断。
阿梨回头,正看见楚尘染血的指尖按在门框上,刻下道金色印记——那是伏羲人皇印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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