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的掌心贴着苏清瑶后背，能清晰触到她骨骼的轮廓——不过月余前，她递热粥时手腕还带着少女的圆润，此刻却瘦得硌手。
他喉结滚动，将人皇气运顺着掌心缓缓渡入，金芒刚没入她肌理，便像撞进了冰窟。
"冷..."苏清瑶无意识地蜷缩，额头抵在他颈窝，呼出的气都是凉的。
楚尘的灵气探进去，却在她丹田处撞开一片混沌——不是普通寒气，是带着道韵的冰魄，每一丝都刻着龟甲般的纹路，在她经脉里织成半透明的图卷。
"补天残图？"他瞳孔骤缩。
前世鸿钧记忆里，女娲补天用的正是刻着天地经纬的残图，后来被五界联手打碎，没想到竟藏在她体内。
"咳咳..."苏清瑶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他肩甲上，带着细碎的金芒，"是...娲皇血脉的反噬。
当年不周山崩塌时，我族用血脉封印了半幅残图...现在强行引动血脉，寒气..."她攥住他手腕的手指发颤，"必须找到五色石中和，否则..."
"不会有否则。"楚尘打断她，喉间发紧。
他想起青丘镇老槐树下，她蹲在灶前吹粥的模样，睫毛沾着热气，说"热粥要吹三下才不烫嘴"。
那时她的手多暖啊，怎么现在凉得像块玉？
"主上快走！"
石甲卫的嘶吼炸响。
楚尘转头，看见最前排的铁卫胸口被黄泉沙腐蚀出拳头大的窟窿，石屑簌簌掉落，却仍举着断刀拦住三个黑斗篷的无常卫。
黑煞的锁链穿透他右臂，他就用左臂死死攥住链头往怀里拽；另一个铁卫的腿己经烂到膝盖，干脆扑在地上，用后背给同伴挡阴火。
"离火域的通道...撑不了太久！"最大的石甲巨人吼完这句，肩头的刻纹突然碎裂——方才撞开通道时留下的伤，终于撑不住了。
楚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些石甲卫是他在乱葬岗用人皇印唤醒的，本是守护上古人皇陵的守墓人，现在为了他，为了人族，连最后一丝灵智都要燃尽。
"借我血。"他突然咬破指尖，鲜血滴落的瞬间，人皇印的金纹从他眉心窜出，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印诀。
他抓住最近的铁卫手腕，将血按在对方额间："替我守住三分钟。"
金纹没入石甲的刹那，所有铁卫的眼睛同时亮起金光。
那个被腐蚀出窟窿的铁卫仰头咆哮，伤口处竟开始生长新的石甲，虽然粗糙如碎石堆砌，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最大的石甲巨人甩脱身上的阴火，石拳砸在地上，震得黄泉沙簌簌滑落："遵人皇令！"
下一秒，所有石甲卫同时炸开。
火星如暴雨般倾泻，在众人眼前筑起一道火墙。
楚尘抱着苏清瑶后退两步，热浪扑得他眼眶发酸——那不是普通火焰，是石甲卫用最后的灵智点燃的本命之火，每一粒火星里都裹着"护人族"的执念。
"有意思。"
阴恻恻的声音穿透火墙。
青面书生从黑雾里踏出来，手中黄泉笔滴着墨汁，笔尖还沾着未燃尽的火星。
他盯着苏清瑶苍白的脸，嘴角咧到耳根："补天残图能撕开阴阳界膜，这丫头的血...足够鬼界开八百阴门，鬼帝大人要谢我了。"
墨汁滴落的瞬间化作锁链，缠上苏清瑶的脚踝。
楚尘刚要挥拳，却见苏清瑶睫毛一颤，指尖凝出半枚玉诀——那是娲皇族镇压邪祟的"断灵印"。
锁链应声而断，可她的脸色却瞬间惨白如纸，颈间的粉紫血脉突然暴涨，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清瑶！"楚尘感觉到她体内的寒气彻底暴走了。
方才还只是冰魄，现在竟凝成了实质的冰晶，顺着她的经脉往心脏钻，所过之处，连人皇气运都被冻得迟滞。
苏清瑶猛地呕出一口黑血，里面裹着指甲盖大的冰晶。
她抬头看他，眼底的星芒正在熄灭："楚尘...我好像...记起不周山了。
那天下着血雨，我娘把残图塞进我心口时说...要等一个...能持人皇剑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冰晶爬上她的睫毛，在眼角凝成小冰珠。
楚尘急得额头冒汗，正要强行渡入更多气运，识海突然一震。
那是道极其古老的声音，像青铜古钟在虚空里震颤，带着他熟悉的沧桑："河图洛书...纹路...重铸契约..."
声音刚起便散了，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截断。
楚尘瞳孔微缩——这是鸿钧残识的声音，他曾在觉醒时听过一次。
可此刻苏清瑶的体温还在往下掉，冰晶己经爬到她锁骨，他来不及细想，只能抱紧她往离火域通道跑。
火墙外传来阴司判的尖笑："跑？
等本判撕开这小娘皮的血脉，你们就算钻进地核，鬼界的阴门也能把你们掏出来！"
离火域的红光越来越亮，照得苏清瑶的脸像浸在血里。
楚尘咬着牙冲进红光，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冰得发蓝的手指勾住他衣领："热粥...要放红枣..."
他喉结滚动，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放，放三碗的量。"
远处传来石甲卫最后一声轰鸣，混着阴司判的怒吼。
楚尘踏着红光狂奔，识海里那道声音又浮起半句："以...人道...镇..."
通道在身后轰然闭合，黑暗中，他摸到苏清瑶心口的残图纹路，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离火域的通道闭合声如闷雷，楚尘抱着苏清瑶的脚步顿在原地。
通道口的红光被黑暗吞噬，唯有她心口那抹残图的纹路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衣物烙得他胸口生疼。
"以'河图洛书'纹路重铸契约！"
识海轰鸣，鸿钧残识的声音突然清晰如钟。
楚尘瞳孔骤缩——这不是前世记忆里支离破碎的残响，而是带着完整道韵的指令！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苏清瑶，她睫毛上的冰晶己爬至眼尾，唇角泛着青紫，可心口的残图却在她心跳时泛起金纹，与他眉心的人皇印遥相呼应。
"清瑶！"他指尖颤抖着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壳渗进去，"我需要你醒过来，哪怕一瞬。"
苏清瑶的睫毛颤了颤，冰蓝的瞳孔里映出他泛红的眼尾。
她张了张嘴，有气无力的气音擦过他耳垂："楚...尘？"
"是我。"楚尘几乎是吼着应她，另一只手按上自己眉心，人皇印的金纹顺着指尖窜出，"鸿钧说要重铸契约，用河图洛书的纹路。
你体内的补天残图，和我的人皇气运..."
话音未落，两人相触的掌心突然爆起刺目金光。
楚尘只觉一股热流顺着手臂炸开，那是苏清瑶体内冰封的血脉在沸腾！
她心口的残图"唰"地脱离身体，在空中展开成半透明的卷轴，龟甲纹路里竟爬出细小的八卦图——正是伏羲刻在河图洛书上的先天卦象！
"法相！"楚尘喉间溢出低吼。
他识海里的鸿钧道藏自动翻涌，人皇气运如活物般钻出皮肤，在头顶凝成八爪金乌托着的八卦法相；苏清瑶的娲皇血脉则化作彩蝶，绕着她盘旋成补天石堆砌的女蜗法相。
双尊法相在空中交缠，金与彩的光雨落下来，竟将苏清瑶身上的冰晶一点点融成雾气。
"噗！"
阴恻恻的破空声从背后炸响。
楚尘旋身，黑煞的哭丧棒己扫至面门，棒身缠着的往生铃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本能地调动人皇气运，金色剑罡在身前凝结，可剑罡与哭丧棒相撞的刹那，竟爆出刺目的青金色火光！
"这是..."楚尘愣住。
那火光像活物般顺着哭丧棒往上爬，黑煞的斗篷被烧出焦洞，他杀猪般的嚎叫混着鬼哭："阴火！
这是能烧鬼修魂魄的娲皇阴火！"
苏清瑶的指尖突然掐进楚尘掌心。
她原本苍白的脸泛起病态的嫣红，嘴角溢出的血沫里竟裹着细小的金鳞："补...天残图...克阴邪。"
"好个克阴邪！"
阴司判的青面从黑雾里挤出来，他手中的生死簿碎片泛着幽绿鬼火，"本判就用这黄泉沙，把你们连骨头都磨成灰！"
话音未落，漫天黄泉沙突然沸腾。
沙粒凝成骷髅巨口，上下颚的利齿滴着腐液，风里全是烂肉的腥气。
楚尘抱着苏清瑶旋身躲避，却见沙粒像有生命般追着他们的影子缠来，眨眼间便将两人困在首径三丈的沙茧里。
"楚尘..."苏清瑶突然扯他衣襟。
她的眼尾还凝着未融的冰晶，可瞳孔里却映出补天残图的血色裂痕，"残图...在疼。"
楚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半空中的残图不知何时爬满蛛网似的血线，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黑沙，正是阴司判操控的黄泉沙！
他这才反应过来：鬼界早就在残图里下了侵蚀印记，苏清瑶强行引动血脉，等于给了阴司判定位的坐标！
"清瑶，抓紧我。"楚尘咬碎舌尖，鲜血喷在残图上。
人皇气运裹着血珠钻进去，残图上的血线竟被逼退三寸。
他趁机将苏清瑶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用你的血脉引动我的气运，我们一起..."
"晚了！"阴司判的笑声穿透沙茧，"等这沙茧绞碎你们的魂魄，本判就把补天残图和人皇气运一起献给鬼帝！"
沙茧突然收紧。
楚尘感觉肋骨发出脆响，苏清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他望着她眼尾的冰晶，突然想起青丘镇的冬夜——那时她蹲在灶前吹粥，睫毛上沾的不是冰，是热气凝成的水珠。
他喉间泛起腥甜，对着她耳际低笑："三碗红枣粥...我记着呢。"
苏清瑶的睫毛颤了颤。
她染血的手指抚上他脸颊，在他耳边用气音说："纹路...在我心口。"
楚尘一怔，低头看见她心口的皮肤下，河图洛书的纹路正随着残图的震颤而发光。
他猛然醒悟，将自己的掌心按在她心口，人皇印的金纹与她体内的八卦纹路重叠——
"轰！"
双尊法相突然暴涨十倍。
伏羲八卦法相的金乌振翅，将沙茧撞出裂痕；女娲补天法相的彩蝶扑棱，竟从裂痕里吸出一缕幽蓝火光。
那火光落在苏清瑶方才呕血的伤口上，原本渗血的伤口突然泛起青金微光。
阴司判的笑声戛然而止。
沙茧外，黑煞的哭丧棒"当啷"落地。
他盯着那抹青金微光，声音发颤："大人...那光是..."
"闭嘴！"阴司判的青面扭曲成恶鬼模样，"给我加力！
绞碎他们！"
沙茧里，楚尘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手背流下来。
他低头，看见苏清瑶的伤口正渗出青金色的光，像滴进墨池的金漆，将周围的黄泉沙腐蚀出细碎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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