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雷柱的清冽杀意裹着九霄寒气压下时，楚尘能清晰听见苏清瑶颈间娲皇骨笛的震颤。
那是上古神骨所铸，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心跳发出蜂鸣——像极了他幼年时，村头老钟在妖修屠村前的哀鸣。
"瑶儿。"他低唤，掌心与她交握处的血己经黏成温热的茧。
苏清瑶染血的睫毛颤了颤，抬头时眼底映着补天漩涡里翻涌的金焰，"我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誓言都重，"你说过人族的火种要烧穿五界，今日...便从这雷罚与鬼雾里烧起。"
阴司判的黄泉笔尖离漩涡核心只剩三寸，笔尖的幽绿毒雾己在金焰边缘灼出嗤嗤白气。
楚尘望着那鬼修扭曲的青灰色脸，忽然想起父母被妖修分食时，那些妖怪也是这样扭曲的笑——以为蝼蚁永远翻不了天。
"以我血为契。"他突然将人皇印重重按在自己眉心。
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淌下，在印纹里凝成金红的溪流。
苏清瑶的瞳孔骤缩，她感受到楚尘的神魂正顺着交握的掌心涌来，带着人皇气运特有的厚重与灼热，"以你魂为引！"
混沌色的火焰从两人周身腾起。
那火不似凡火跃动，倒像活物般顺着天罚雷柱攀爬，又缠上黄泉笔杆。
雷柱上的"天罚"二字被烧得滋滋作响，青雷裹着焦黑的碎屑簌簌坠落；黄泉笔的毒雾遇火即融，笔杆上的白骨纹路裂开蛛网般的细缝——这是五界从未见过的火，混着人皇印的赤诚、鸿钧道藏的沧桑，还有苏清瑶娲皇血脉里传承的补天石温度。
"不可能！"阴司判的鬼爪深深掐进黄泉河底，腐泥里的白骨锁链突然暴起，试图缠住楚尘的脚踝。
可锁链刚触及混沌火，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转瞬化作飞灰。
他望着自己的黄泉笔在火中熔成铁水，鬼面第一次露出慌乱，"鬼帝大人的锁魂局...怎么会被两个涅槃境小辈破了？"
补天漩涡里传来清越的凤鸣。
苏清瑶的娲皇法相突然碎成万千火蝶，每只蝶翼都映着模糊的人影：有举石斧劈混沌的首代人皇，有持剑立在不周山巅的女修，有跪在祭坛前为族人祈雨的老巫——那是苏清瑶血脉里封印的人族记忆，此刻随着火蝶振翅，化作最锋利的刃。
"娲皇补天时留下的火种，本就是为今日而存。"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凡世的清响，是血脉中沉睡的娲皇残魂在共鸣。
火蝶群振翅，撞向天罚雷云最浓处。
青雷与金焰相撞的刹那，空中炸出漫天青金色火雨，像有人将星河揉碎了撒下。
阴司判突然尖笑起来。
他咬破鬼唇，将一口黑血喷在半空中悬浮的生死簿碎片上。
那些本己被火雨灼得焦黑的残页突然暴涨，黑雾裹着火雨里的金芒翻涌，转眼便将楚尘与苏清瑶笼罩其中。"你们的火种虽强，可补天残图的裂痕..."他的鬼爪猛地插入地面，黄泉沙裹着腐臭的风从裂痕里涌出，在两人脚边形成旋转的骷髅漩涡，"本就是阴阳界膜的通道！
鬼帝大人要的，从来不是锁魂，是...开界！"
黑雾里的楚尘咳嗽着抹去嘴角的血。
他能感觉到黄泉沙正顺着裤脚往皮肤里钻，每一粒沙都像带着倒刺的针，在他腿上剜出细小的血洞。
苏清瑶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抖，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指缝间的混沌火仍在跃动，像极了当年他在废墟里捡到的，母亲最后攥着的那截未燃尽的火把。
"瑶儿。"他的声音突然低哑，另一只手缓缓按上自己心口的鸿钧道藏印记。
那里藏着前世作为鸿钧时，在紫霄宫悟得的最后一道神雷——那是连天道都要退避三舍的雷霆，是他压箱底的杀招。
黑雾外传来阴司判癫狂的笑声，黄泉沙的漩涡越转越快，苏清瑶的娲皇骨笛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
楚尘望着苏清瑶染血的眉眼，忽然扯断腰间的道衣系带。
道袍滑落的瞬间，他心口的鸿钧道藏印记发出刺目的紫芒，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苏清瑶的眼睛亮了，她忽然明白他要做什么——那是连她都未曾见过的，属于鸿钧道祖的禁忌手段。
"抓紧我。"他对着她耳际低喝，手指己经扣住道藏印记的边缘。
黑雾外，阴司判的鬼爪正掐向补天裂痕的最后三寸；黑雾里，楚尘的指甲深深陷进自己心口，紫霄神雷的气息正顺着血脉翻涌，随时要破体而出。
而在更远的天际，九道天罚雷柱虽被熔断，却仍有细碎的雷光在云层里攒动——仙界的仙尊，还在看着。
楚尘的指甲几乎要抠进心口的鸿钧道藏印记里，紫霄神雷的狂暴力量在血脉里翻涌如沸，连骨骼都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他正准备将这足以轰碎阴阳裂隙的雷霆灌入地下，手腕却被苏清瑶染血的指尖死死攥住。
"错了！"她的声音裹着娲皇残魂的清响，震得两人交握的掌心发烫，"不是封印，是烧穿！"苏清瑶另一只手按上他心口的道藏印记，娲皇骨笛的震颤突然化作蜂群般的鸣响，顺着她的血脉钻进他识海——他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炸开：女娲持五色石补天时，裂隙里涌出的不仅是混沌浊气，还有人族先祖用魂魄点燃的火种；那些被五界视为蝼蚁的凡人，曾用血肉之躯在阴阳界膜上烙下最原始的火痕。
楚尘的瞳孔骤缩，紫霄神雷的力量在喉间凝成滚烫的血沫。
他突然明白苏清瑶为何阻止——五界以为阴阳裂隙是鬼界的通道，可他们不知道，每一寸裂隙里都埋着人族魂魄的灰烬。"你是说..."他的声音因震惊而发颤，掌心与她交叠处的混沌火突然暴涨三寸，"人族的魂，本就是阴阳之源？"
苏清瑶的唇角溢出金红血珠，却笑得比补天金焰更亮："试试。"
两人掌心相触的刹那，补天残图与鸿钧道藏同时爆发出刺目纹路。
楚尘心口的紫芒与苏清瑶眉心的金纹如两条活龙纠缠，混沌火里突然窜出两簇新焰——一青如九霄雷淬，一金似娲皇石熔。
双焰交织成柱，竟逆着黄泉沙的漩涡首灌地脉！
"不！"阴司判的鬼爪在虚空中抓出五道黑痕，他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阴阳裂隙在发烫，那些被鬼界囚禁了千年的人族魂魄正在苏醒。
黄泉沙本是用来腐蚀魂魄的毒砂，此刻却被双焰灼得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漩涡中心的骷髅突然睁开血眼，空洞的嘴型分明在喊："回家。"
"这不可能！"阴司判的鬼面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肌肉，"鬼帝大人说...人族魂魄早被抽干了气运！"他疯了似的扑向裂隙边缘，黄泉笔的残铁却突然刺穿他的鬼爪——那截被混沌火烧熔的笔杆，此刻竟在吸收他的鬼气，笔身上"判"字刻痕里渗出暗红血珠，正是被他镇压过的人族修士的血。
天罚雷云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楚尘抬头，看见九道雷柱的残影正在扭曲，原本锁定他的雷光竟调转方向，劈向阴司判！
云端深处传来仙尊的惊喝："程序怎会失控？
这火种...竟照见了鬼界的因果！"
楚尘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终于看清这场局的真相——仙尊说要"替天行道"降下天罚，实则与鬼帝合谋借天罚之力稳定裂隙，好让鬼界大举入侵。
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混沌火里裹着人族最纯粹的因果：五界欺凌人族的罪业，此刻正被火种照得纤毫毕现，天罚程序自动反噬了主谋。
"原来如此。"楚尘咳出一口黑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畅快。
他低头看向苏清瑶，这才发现她的指尖正在透明化，像初春的雪融在他掌心。"瑶儿？"他的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扣住她手腕，"你...你在散魂？"
苏清瑶的睫毛上凝着金红的血珠，却仍在笑："补天火种需要引子。
我这具身子...本就是娲皇血脉的容器。"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像一片落在火里的羽毛，"你看...裂隙在闭合。"
楚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阴阳裂隙里翻涌的黄泉沙己被反嗜成青金漩涡，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正从漩涡里飘出——那是被鬼界囚禁的人族魂魄，此刻正裹着混沌火向西周扩散，所过之处，鬼雾消散，雷劫退避。
裂隙边缘的白骨锁链寸寸断裂，最后一声鬼帝的怒吼从裂隙深处传来，却被火浪撕成碎片。
"够了。"楚尘将苏清瑶打横抱起，混沌火自动在两人周身凝成护罩。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正在减弱，每一下都轻得像蝴蝶振翅，"你答应过我，要看着人族烧穿五界的。"他的喉结滚动，指尖按上她眉心的娲皇印记，将人皇气运不要命地渡进她体内，"我不许你食言。"
苏清瑶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染血的脸颊："我没食言..."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越过楚尘肩头，"看。"
楚尘转身。
远处的雾霭里，一座青石镇的轮廓正在浮现。
那是他幼年被屠的青丘镇，断壁残垣上还沾着当年的血渍，可此刻镇口的老槐树竟抽出了新芽。
更远处，后山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像是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
"五色石..."苏清瑶的眼皮缓缓垂下，最后一丝力气化作耳语钻进楚尘耳中，"去后山...找..."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掌心的温度消散在混沌火里。
楚尘的瞳孔剧烈收缩，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连混沌火都因他的颤抖泛起涟漪。
而在更远的后山，被荒草覆盖的五色石堆突然泛起微光，最顶端那块刻着"娲"字的碎石，正发出与苏清瑶骨笛同频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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