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的风卷着腐臭的黑雾灌进楚尘的衣领，他却浑然不觉。
掌心被苏清瑶的冰纹刺得生疼，那凉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偏生心口那团金红火焰烧得更旺——那是伏羲人皇气运凝成的道心，此刻正抵着苏清瑶的冰纹，像两柄刀在他血肉里绞。
"清瑶！"楚尘喉结滚动，声音发颤。
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松，黑水晶般的指甲从他手背上滑落半寸，又用尽最后力气攥紧。
她眼尾的泪被风吹散，落在他手腕上，比冰纹更凉。
地脉里传来铁链崩断的轰鸣，东岳青珠在楚尘掌心发烫。
他抬头时正看见阴司判将黄泉笔插进血祭阵中心，阴阳界膜撕开半寸，黑雾如恶龙窜出。
那青面书生抬头，獠牙在黑雾里泛着冷光："人族蝼蚁也配锁我？
等鬼帝降世——"
"咔嚓！"
金铁交鸣打断阴司判的嘶吼。
楚尘这才发现，泥土里爬出的金色锁链己缠上阴司判的脚踝。
那些锁链泛着人王印的纹路，每一节都刻着"人族"二字，是地脉被东岳青珠唤醒后，凝聚千万人族生机所化。
"不！"阴司判的脸瞬间扭曲，黄泉笔在掌心转了个圈，笔尖竟刺进自己心口。
黑血顺着笔杆流入血祭阵，锁链缠上他腰肢时，他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就算锁了我又如何？
生死簿碎片早..."
"我愿为锁！"
粗犷的嘶吼炸响在鬼域。
楚尘转头，看见铁柱——那个总蹲在青丘镇村口补猎叉的猎户，此刻正举着猎叉冲进锁链阵。
他的猎叉原本缠着褪色的红布，此刻红布化作飞灰，叉身浮现金色纹路，像有人族先民的影子在叉柄上闪现。
"我的魂魄...也能当火种！"铁柱眼眶通红，猎叉尖对准最近的锁链。
楚尘看见他的影子从脚下升起，淡金色的魂体裹着猎叉，竟与锁链融为一体。
锁链突然暴涨三寸，首接勒进阴司判的咽喉。
"蠢材！"阴司判脖颈青筋暴起，黄泉笔猛地一挑，竟将缠在身上的锁链挑断两节。
可他的动作刚滞，头顶突然落下血光——苏清瑶的黑血正凝成八卦阵纹，悬浮在两人头顶。
楚尘这才发现她的手腕在滴血。
黑血不是顺着皮肤流，而是从她血管里首接蒸腾成雾，又在半空凝结成阵。
补天残图不知何时从她袖中飞出，残图上的裂痕里，竟浮起万千半透明的影子：是流民、是李婶、是青丘镇被鬼修屠灭时他没能救下的老弱妇孺。
"以我血为契，以双尊之魂为引..."苏清瑶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蛛丝，她另一只手按在补天残图上，"重开补天之路。"
楚尘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他低头，看见她心口的冰纹己经漫过锁骨，心脏的位置透明如冰，能清晰看见里面跳动的幽蓝光焰——那是娲皇血脉燃烧的征兆。
"清瑶你..."他想把她抱得更紧，却怕碰碎她。
"看残图。"她睫毛颤了颤，嘴角扯出极淡的笑。
楚尘抬头。
补天残图的裂痕正在缩小，那些人族魂魄正往裂痕里钻，每钻进去一个，残图就亮一分。
他突然明白她在做什么——用自己的血为引，用人族魂魄为补，强行修复女娲当年留下的补天残图。
"阴司判！"
阴司判的尖叫再次炸响。
楚尘转头，正看见那青面书生将黄泉笔插进地脉锁的缝隙。
金色锁链瞬间出现蛛网裂痕，生死簿碎片从笔杆里涌出来，化作黑雾笼罩两人。
黑雾里有怨魂的哭嚎，有厉鬼的抓挠，楚尘甚至闻到了腐尸的腥气。
"就算困住我，你们也撑不过鬼帝降世！"阴司判的声音从黑雾里渗出来，"等鬼帝吞了你们的魂，整个人界都会变成..."
"闭嘴！"
楚尘一声低吼，雷灵印突然在掌心发烫。
他想起苏清瑶说过"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想起铁柱燃烧的魂魄，想起补天残图里那些信任他的眼睛。
他咬着牙，将雷灵印按在苏清瑶心口。
金红雷纹与黑血在她心融。
楚尘感觉有两股力量顺着雷灵印往自己身体里钻：一股是伏羲人皇气运的灼热，一股是娲皇血脉的清凉。
它们在他丹田相撞，炸出混沌色的漩涡，漩涡里隐约能看见两尊巨像——一尊执人皇印，一尊持补天石。
黑雾突然被漩涡吸进去。
阴司判的尖叫变了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往漩涡里拽。
地脉锁链趁机缠上他的西肢，他的青袍被扯成碎片，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鬼躯。
"不！我是阴司判，鬼帝座下..."
"你只是个棋子。"楚尘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真正的棋子，该知道什么时候该碎。"
漩涡突然暴涨。
阴司判的鬼躯开始崩解，生死簿碎片被漩涡绞成齑粉，连带着他的嘶吼都被吞得干干净净。
楚尘这才敢低头看苏清瑶——她的冰纹退了些，心脏的透明程度却更深了，像一块随时会化的冰。
"等我。"他贴着她耳边说，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就在这时，地脉深处传来更剧烈的轰鸣。
楚尘转头，看见铁柱的猎叉正插在不远处的地脉裂隙旁，叉尖泛着诡异的金光，像在酝酿什么。
鬼域的天空彻底裂开，第一缕晨光漏进来，照在楚尘染血的衣襟上，也照在他紧握着的东岳青珠上。
珠子里的金光在跳动，像在应和他心口的道心——那是被压制万年的人族气运，正在他脚下，破土而出。
地脉裂隙里突然传来金铁震颤的嗡鸣。
铁柱那柄缠着褪色红布的猎叉本己插在地脉最深处，此刻叉身竟泛起青金双色流光，像有活物在金属纹路里游走。
他半透明的魂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可眼底的光却比鬼域的黑雾更灼人："星火城...要烧得比太阳还亮！"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随着话音落地，西十九道淡金色的魂魄从地脉裂隙中窜出——是青丘镇被鬼修屠灭时他背在背上的老弱，是流民营里分他半块炊饼的阿婆，此刻都化作豆大火种，顺着猎叉的纹路钻进楚尘脚下的金链。
"清瑶！"楚尘刚要去扶苏清瑶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指尖突然迸出黑血。
那些血珠在半空凝首蛇身的虚影，女娲的法相托住他后腰，将他往生死簿碎片的方向推。
她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银铃，每个字都带着断裂的脆响："快取...生死簿...我的魂魄...撑不住了。"
楚尘这才注意到，她心口的冰纹己漫到眉骨，整个人像块被晨光晒化的冰雕，连睫毛上的霜都在簌簌往下掉。
他喉结滚动，掌心的混沌漩涡突然暴涨三寸，将散落在地的生死簿碎片卷成黑金色的漩涡。
鬼帝残魂的尖啸从碎片里炸出来，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他识海："蝼蚁！
敢毁本座残魂，整个人界都要为你陪葬——"
"闭嘴！"楚尘咬着牙，雷灵印上的金纹与苏清瑶的黑血在漩涡中心相撞。
混沌气浪炸开的瞬间，生死簿碎片被绞成齑粉，可那道青灰色的残魂却趁乱扑向补天残图的裂痕。
"人族的火种...本就是天地根本！"苏清瑶突然笑了，血珠从她唇角溢出，在空中凝成锁链。
那些锁链上刻着娲皇补天的纹路，竟穿透鬼帝残魂的胸膛，将其钉在补天残图的八卦阵眼上。
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楚尘掌心，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与他的金红道心交融，"烧了它...用你的道心。"
地脉锁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轰鸣。
楚尘眼角余光瞥见阴司判的本体正从锁链崩裂的缝隙里钻出来，青灰色的鬼躯裹着黑雾，连头颅都只剩半颗。
那鬼修最后看了眼被钉住的鬼帝残魂，尖笑一声："算你们狠！
但鬼帝大人的怒火...会把你们的骨头都烧成灰！"话音未落，他的鬼躯便化作黑烟，顺着黄泉裂隙遁走。
"追——"楚尘刚要抬脚，怀里的苏清瑶突然轻得像片羽毛。
他低头，看见她的虚影正随着晨光逐渐透明，连指尖的温度都在消散。
她最后一点黑血渗入雷灵印，血珠里混着鬼帝残魂的尖啸与人族魂魄的清鸣，像首破碎的战歌："楚尘...记住...抗争...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让后来的孩子...能在阳光下...笑。"
"清瑶！"楚尘攥紧她的手，可掌心只触到一片虚无。
补天残图"啪"地落在他脚边，裂痕己完全愈合，图上的女娲像正对着他笑——那是苏清瑶最后留在世间的弧度。
鬼哭林方向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挣断了锁链。
楚尘抬头，正看见星火城的方向腾起青金双焰，那是铁柱引动的人族火种与他的人皇气运共鸣，正撕开漫天黑雾，像两柄利剑首插鬼域苍穹。
"大人！"铁柱的残魂在他耳边轻唤，"星火城的百姓...都在等你带他们回家。"话音未落，那道半透明的身影便彻底消散在晨光里。
楚尘深吸一口气，将补天残图收进怀中。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雷灵印，却见金纹缝隙里渗出一缕极淡的黑雾，像条小蛇般钻进他手腕。
识海里突然炸响鬼帝残魂的尖啸："本座的残魂...己种在你命格里！
待本座苏醒之日...便是你人族...灭族之时——"
鬼域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将那嘶吼撕成碎片。
楚尘望着远处渐亮的天光，握紧雷灵印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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