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像一根细针扎进宋婷书的袖口。她没抖，只是把盲文纸的复印件轻轻放在茶几上，指尖停在那个带血的凸点边缘——不是昨晚那一下刺痛让她失眠，而是那种触感太熟了，熟得像小时候练字时被毛笔杆敲破的虎口。
她现在知道宋卓然去夜校干什么了。
不是学盲文。
是藏东西。
而且是藏给“看得见的人”看的。
苏怀瑾送来的指纹贴复制品此刻正贴在她右手拇指上，温度和真人皮肤几乎一致。他昨晚说：“她书房的盲文书页角有折痕，说明她翻得勤。” 宋婷书当时没说话，但现在明白了——那不是学习笔记，是密码本的草稿纸。
她换了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只涂了点润唇膏。镜子里的人，像极了二十年前那种勤工俭学的女学生。
夜校九点下课，十点清场。她卡着九点西十五分走进教室，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课桌老旧，木纹裂开一道细缝。她假装整理书包，手指探进去，摸到一块冰冷的钢板，嵌在夹层里，边缘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医院那种刺鼻味，是刚擦过不久的清新型，混着点酒精和柠檬香精。
她心里一动：昨夜凌晨三点，有人来过。
钢板正面刻着十二位数字：08-3-17 / 12-2-09 / 06-4-23。
她正要收手，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不是保安那种踱步，是皮鞋跟敲地的声音——校长来了。
心声弹幕瞬间浮现在空气中：
【这丫头怎么在这？】
【不对劲……宋卓然最近没来上课】
【该不会是……】
宋婷书咬住下唇内侧，迅速篡改最后一条：
【我知道你在隐藏什么】
弹幕刚改完，校长脚步一顿，脸色变了。
警报响了。
不是抓贼的那种尖锐声，而是低频嗡鸣，像是某种保险机制启动。紧接着，窗外闪过红蓝灯光——特警来了。
她没慌，反而笑了。
校长心虚了。他不是意外触发警报，是他自己按了暗钮。那说明他知道钢板的事，甚至可能参与过当年的事。
钢板不能带走，她只能记。
借着整理旗袍袖口的动作，她用指甲刮下数字序列，一行一行刻进记忆里。十二位数，三组格式统一，像档案编号。
她忽然想起盲文信纸的折痕规律——每封信都有三次对折，形成九宫格，而每个凸点都落在固定格内。这不是随机加密，是映射。
医院档案室，柜号+层格+文件序号。
08-3-17 = 第8柜第3层第17份。
她几乎立刻就懂了。
钢板背面沾着一层薄油渍，像是谁的手汗氧化留下的。她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护手霜味，混合着纸张老化后的酸气。
油渍边缘模糊印着几个字：“早产登记·陈婉如”。
不是打印体，是手写缩写，笔画连贯，明显是匆忙写的。
她把钢板原样放回夹层，起身时动作自然，仿佛只是来复习功课的学生。
警察进门时，她正坐在位置上低头抄写盲文练习册。
“请不要移动。”带队警官语气严肃，“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可疑人员。”
她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把练习册合上，轻轻放在桌上。
弹幕又飘起来：
【她太冷静了】
【不像普通学生】
【会不会是记者？】
她没改，也不需要改。现在越正常，越安全。
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才刮钢板的地方，指甲边缘有点发红，像是被金属磨破了皮。
心力值只剩28%，不能再用了。
她闭眼，默念那三组数字：08-3-17 / 12-2-09 / 06-4-23。
像念咒。
警报声还在响，但中间夹杂了一段奇怪的节奏：短-短-长 / 长-短-短 / 短-长-长。
摩斯电码。
她耳朵动了动，记住了。
这不是巧合。校长按警报时，手指抖了一下，那段节奏就是他无意识敲出来的。
系统自动记录了这段音频。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
特警还没撤，但她的任务完成了。
钢板还在原地，但她己经拿到了比钢板更重要的东西——解码逻辑、接触痕迹、还有那段摩斯节奏。
它们会拼成一张网，慢慢收紧。
她低头，指尖无意识着袖口内侧缝进去的一小块布料——那是她自己剪下来的旗袍边角料，专门用来擦汗防滑的。
现在上面沾了点钢板上的油渍。
她轻轻把它塞进鞋垫底下。
警察让她坐在原地等进一步询问，她照做了，姿态放松，眼神平静。
没人注意到，她脚底踩着的，是一份二十年前的早产证明坐标。
也没人发现，她刚才记下的那段摩斯节奏，和盲文信纸上某个特定凸点组合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就像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一声。
门开了。
不是警局的门。
是记忆的门。
她忽然想起张教授那天说的话：“这不是第一次用了。”
原来不是指写信。
是指传递。
宋卓然不是在写情报。
她是在用盲文做掩护，把医院档案编号刻在钢板上，藏在夜校教室里，等着某个“看得懂的人”来取。
问题是——谁是那个看得懂的人？
校长？
还是……别人？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带队警官的脸。
对方正低头看平板，眉头微皱。
弹幕飘过：
【这女孩眼神不对】
她没改。
只是笑了下，露出一点疲惫又无辜的表情。
警官愣了半秒，移开视线。
她低头，看着自己鞋尖。
那里有一点灰尘，是从夜校地板蹭上的。
她忽然觉得，这场戏才刚开始。
而她，己经拿到了第一张牌。
钢板上的数字还在脑子里滚着，像心跳。
08-3-17。
医院第八档案柜，第三层，第十七份文件。
她闭上眼，仿佛己经看见那份纸张泛黄的早产证明，静静躺在那里，等着她去拿。
睫毛颤了颤。
一滴汗顺着鬓角滑下来，落在练习册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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