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的炭火“噼啪”爆出火星,朱棣枯指捻着颗盐焗杏仁,龙睛如古井深潭,映着石林麒麟袍上跳动的金芒。哥仨鸡飞狗跳的动静被风雪隔在门外,暖阁里只剩龙涎香混着杏仁焦香,沉甸甸压在人心头。
“雨亭啊……”朱棣喉间滚出砂轮磨铁似的浊音,枯爪虚点下首锦墩,“坐近些。”他忽地抓起案头青玉碟,碟里几颗油亮栗子滚到石林膝前,“尝尝……老大剥的。油大……腻嗓子。”
石林枯指拈起颗栗子,指腹着光滑壳面:“谢陛下。”肋下旧疤随呼吸轻抽。来了……终究躲不过的刀山。
“朕这三个儿子……”朱棣龙睛扫过舆图上“北平”“甘肃”“金陵”三处朱批,“老大……肥。老二……莽。老三……阴。”枯唇嚼碎杏仁,“你说说……像什么?”
石林喉结滚动,栗壳在掌心硌出浅痕:“太子殿下……敦厚仁孝,如……如泰山磐石。”他枯指虚点舆图北平新都的墨线,“迁都大业……非殿下这般……稳得住根基之人……不可掌舵。”
“根基?”朱棣枯唇扯出讥诮,“他那身肥膘……倒是稳当!”枯爪忽拍向甘肃镇方向,“老二呢?”
“汉王殿下……勇冠三军,似……似开山巨斧。”石林枯指划过饮马河,“北疆烽烟……非殿下这般……锐不可当之将……不可荡平。”
“斧子?”朱棣龙睛淬冰,“砍人利索!砍树……也利索!”枯指猛戳舆图上一处无名山岭,“洪武二十八年!他带兵剿匪!把朕种了十年的辽东松……当柴火劈了烧营!”
石林麒麟袍袖微颤,栗壳“咔吧”捏裂:“赵王殿下……心思缜密,若……若庖丁解牛。”枯指虚点金陵城蛛网般的河道,“江南钱粮……漕运盐税……非殿下这般……抽丝剥茧之才……不可厘清。”
“解牛?”朱棣枯唇咧开,露出森白牙,“解得好……是佳肴!”枯爪猛拍龙案!“解不好……就是满地下水!腥臊恶臭!”
暖阁死寂。杏仁碎屑在龙案上微微震颤。石林掌心栗壳裂成两半,露出金黄栗肉。他枯指捻起栗肉,却未送入口中。
“朕问你……”朱棣龙躯前倾,护心镜狴犴兽的獠牙几乎抵住石林鼻尖,“若朕……明日就蹬腿闭眼……”浊气混着杏仁焦香喷在他脸上,“这大明朝的灶……该让谁掌勺?”
轰——!
炭火爆出刺目火星!石林肋下旧疤如烙铁灼烫!掌中栗肉“啪嗒”坠地,滚到龙案蟠龙爪下。他垂眸,盯着金砖缝里自己扭曲的倒影,喉间干涩如吞沙。
“陛下……”他枯唇翕动,声音哑得不成调,“臣……只会种地……煮盐……酿点粗酒……”枯爪无意识麒麟补金线,“朝堂大事……臣一介驸马……不敢妄言……”
“驸马?”朱棣枯爪忽抓起青玉碟里最后一颗栗子,“咔嚓”捏得粉碎!“朕的金麒麟……何时学会装傻了?”碎栗壳混着果肉溅上石林靛蓝袍袖,“说!”
石林枯躯绷紧如弓!暖阁地龙的热气混着帝王威压,熏得他额角沁出冷汗。他忽地抬眼,眸光扫过龙案角落——那里搁着半碗太子剥剩的栗子壳,油汪汪堆成小山。
“陛下……”他枯指虚点栗壳山,“臣……是个乡野村夫。只懂……灶台的事。”喉结艰难滚动,“一口好灶……火要稳。”枯指蘸着冷汗,在紫檀几面画圈,“柴太旺……饭焦锅裂。”指风扫过栗壳,“火太弱……米夹生。”他枯爪忽地按在心口,“掌灶的人……得知道……啥时候添柴……啥时候压火……”
他抬眼,迎上朱棣深不见底的龙睛:“太子殿下……像那口老灶……火稳。”枯指虚劈,“汉王殿下……像那劈柴的斧……利!”枯指轻捻,“赵王殿下……像那看火的眼……毒!”他枯唇扯出极淡的笑纹,“可说到底……柴是陛下的柴!米是陛下的米!锅……是陛下的江山锅!”他枯爪猛拍几面!“掌灶的……得听……烧火匠的!”
朱棣龙睛骤缩!枯指捻碎的栗壳粉末簌簌落下。暖阁里炭火“噼啪”炸响,映着帝王眼底翻涌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光澜。良久,枯唇忽地咧开,喉间滚出闷雷似的低笑:
“烧火匠?”他枯爪抓起龙案上那堆油亮的栗子壳,“说得好!”栗壳“哗啦”砸进炭盆!火舌“轰”地窜高!焦糊味瞬间弥漫!“老大那身肥膘……”浊音淬着火星,“是口……老面肥!发得慢……但蒸出的馍……实在!”
他枯躯后仰,龙睛扫过紧闭的宫门,似要穿透风雪,望向奉天门外那滩雪泥里挣扎的肉山:“老二那把斧……”枯指虚劈,“得有人……攥着斧把!”枯爪猛攥!“老三那双眼……”阴眸扫过舆图江南水网,“得盯着……锅别沸!”
他枯掌忽拍在石林肩吞!金铁交鸣震得麒麟补乱颤!“至于你……”龙睛如淬火刀剐过他平静的脸,“朕的麒麟灶王爷!就守着你的盐罐子!糖坛子!酒篓子!”枯指戳向他心口,“把朕的江山灶……烧旺了!谁敢掀锅……”枯爪猛攥!“朕剁了他的爪子!”
石林枯爪按住狂跳的心口,麒麟袍下冷汗己浸透中衣。他垂首:“臣……谨记。”
朱棣枯指忽捻起颗盐焗杏仁,抛入口中:“滚吧。”龙睛转向窗外风雪,“去御膳房……给朕……端碗栗子羹来。”他枯唇嚼着杏仁,含糊补了句,“要老大剥的那锅……油大……腻嗓子……但顶饿。”
石林躬身退出暖阁。风雪扑面而来,刮得他一个激灵。他枯爪探入袖中,摸出那半颗捏裂的栗子——金黄栗肉沾着冷汗,在掌心微微发烫。他忽地扬手,栗肉划出弧线,“噗”地落入阶下雪窝。
暖阁里,朱棣枯爪着龙案一角——那里,石林冷汗画出的“灶圈”还未干透。他枯指蘸着残茶,在圈旁添了行狂草小字:
老面肥发馍
利斧莫离鞘
毒眼看牢锅
麒麟守灶火
茶渍淋漓,漫过舆图上“金陵”朱批。炭盆里,栗子壳烧成灰白,余烬中一点残红,像凝固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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