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朱漆大门“嘎吱”合拢，吞没了最后一丝暖阁炭气。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哥仨立在汉白玉丹墀下，朔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蟒袍金线上，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老大！”朱高煦豹眼瞪如铜铃，金刀鞘“哐当”砸碎阶上薄冰，“老头子把石老三留下……开小灶呢？”他枯爪箍住太子油汗涔涔的脖颈，“你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给弟弟透透底！”
朱高燧绿玉扳指“嗒”地叩响太子肩吞云纹，阴眸淬着雪光：“大哥……藏着掖着就没劲了。”枯唇吐出白气，“老头子那句‘此朝不加官’……是给谁留的后手？”他枯指虚点紧闭的宫门，“麒麟才子……是柄好刀。刀把子……总得有人攥着吧？”
朱高炽两百多斤肉山被两个弟弟架得脚不沾地，三重下巴抖出油汗：“哎哟！轻点！我这老腰……”他浮泡眼扫过左右空荡的宫道，声音压得极低，“二位祖宗！这是乾清门！御前！拉拉扯扯……让御史瞅见参一本‘御前失仪，私相授受’……”他枯爪死命掰朱高煦铁钳似的手，“我这监国太子……还要不要脸了？！”
“脸？”朱高煦豹鼻嗤出白烟，“脸值几个钱？老头子那‘千里眼’……才要命！”他枯爪猛拍太子肚腩，“啪”一声油响，“老大你不地道！有这等宝贝……不告诉亲兄弟？！”
朱高燧阴眸骤缩：“千里眼？”
“荷兰红毛鬼进贡的！”朱高炽肥脸煞白，枯指哆嗦着比划，“铜管子！两头镶水晶！一拉……这么老长！”他双臂夸张地张开，蟒袍前襟栗子壳“哗啦”洒落，“隔着十里地……能看清你鼻毛几根！”
朱高煦豹眼圆瞪：“操！真有这玩意？！”他猛扭头望向乾清宫紧闭的朱门！仿佛那门缝里真嵌着只冰冷漠然的龙睛！
朱高燧绿玉扳指“啪嗒”坠地！枯爪死掐太子肥腕：“老大！你……你坑死我们了！”阴鸷脸上头回露出活见鬼的惊惶，“老头子有这种东西，你知道不跟我们说？！老头子岂不是……全看见了……”
“看个底儿掉！”朱高煦喉头“咕咚”一声，金刀鞘“当啷”砸在冰面！他枯爪猛拽朱高燧蟒袖！“老三！风紧！扯呼！”
“跑！”朱高燧枯爪反扣！哥俩西只铁钳似的手，左右架起太子肥胖的身躯！蟒袍金线缠作一团！
“哎哟喂！”朱高炽杀猪般嚎叫！虎头厚底官靴离了地！三重下巴抖如筛糠！“慢点！慢点！我这老骨头……哎哟！靴子！靴子掉了！”
朱高煦豹眼赤红：“要靴子还是要脑袋？！”枯爪猛提！朱高炽肥躯离地半尺！朱高燧枯腿横扫！踹飞了太子蹬掉的虎头靴！那镶着东珠的官靴“噗”地砸进雪窝，像只翻肚的胖头鱼！
“老二老三！你们……”朱高炽蟒袍下摆灌满寒风，油汗混着雪粒子糊了满脸，“折……折腾死我得了！”
“闭嘴！”朱高煦枯爪捂住他油嘴！“老头子千里眼盯着呢！”他豹眼扫过宫墙拐角，“抄近道！走奉天门！”
三道身影歪歪扭扭冲进风雪！朱高煦金蟒袍襟灌风鼓荡如帆！朱高燧绿玉扳指在雪光里泛着幽光！朱高炽两百多斤肉山被架得双脚悬空，蟒袍下摆扫着雪沫，活像被鹰隼叼走的肥羊！雪地上拖出三道深痕——两道靴印夹着一道……光脚印！
“老大！”朱高煦边跑边吼，“你不厚道啊，爹那有这种东西你知道了不告诉我们，等老头子归天……你当了皇帝……”他豹眼剐过朱高燧阴沉的侧脸，“还能……还能有我们哥俩儿的活路？！”
朱高燧枯唇淬冰：“最次也得让我们看祖坟去吧？”
朱高炽喉头“咕噜”滚动，浮泡眼里挤出两滴浊泪：“二位兄弟……大哥对天发誓！”他枯爪指天，“若违此誓……让我……让我胖死！”
“呸！”朱高煦一口唾沫星子喷他油脸，“胖死算个卵！老子要活埋！”
“活埋便宜你了！”朱高燧枯爪猛掐太子肥腰！
“嗷——！”朱高炽惨嚎震落檐角冰溜！三道身影歪斜着撞开奉天门侧门，“噗通”一声栽进门外雪堆！朱红蟒袍、金线刺绣、绿玉扳指……滚作一团！雪沫混着泥浆溅了满身！
乾清宫暖阁窗隙后，朱棣枯指捻着单筒黄铜望远镜，龙睛扫过雪地里那串慌乱的脚印——两道深靴印夹着一道光脚丫的拖痕，最终消失在奉天门外的雪堆里。他枯唇微勾，喉间滚出闷雷似的低笑：
“三个……活宝。”
镜筒转向殿内。石林垂手立于龙案前，麒麟袍金线在炭火映照下，流淌着沉静的光泽。窗外风雪怒号，似有金戈铁马，踏冰而来。
黄俨佝腰捧上绿玉扳指：“陛下……赵王爷落下的……”
朱棣枯指捻起扳指，绿玉在烛火下泛着阴森幽光。“老三这扳指……”枯唇吐出冰碴，“沾了太多阴私……该洗洗了。”枯爪一抛，扳指“咚”地落入鎏金狻猊香炉！香灰瞬间吞没碧色！
他龙睛转向下首垂手而立的石林。麒麟袍肃整如新，腰下永宁送他的玉佩，于袍料暗纹间投下浅浅阴影。
“雨亭，”朱棣枯指虚点香炉，“看见没？脏东西……就该扔火里烧干净。”龙睛如渊，深不见底，“朕这把火……烧了建文余孽……烧了西宁侯府……烧了马哈木的狼子野心……”枯掌猛拍龙案！“可这大明朝的炉膛里……脏东西……烧不完！”
石林垂眸：“臣……愿为陛下……添柴。”
“添柴？”朱棣枯唇咧开，露出森白龙牙，“不！朕要你……掌火！”枯指如钩，虚抓向虚空，“替朕盯着这炉膛！盯着那些没烧干净的渣滓！盯着那些……想往炉膛里塞湿柴的脏手！”他龙躯前倾，护心镜狴犴兽的獠牙几乎抵住石林鼻尖，“太子仁厚……老二莽撞……老三阴鸷……”浊气混着血腥喷出，“他们……压不住那些魑魅魍魉！”
暖阁死寂。炭火爆出“噼啪”炸响。香炉里绿玉扳指被香灰彻底吞没。
“朕给你的麒麟匾……”朱棣枯指虚点殿外风雪，“是盾！也是火把！”龙睛淬着寒冰与烈火，“护住你自己！护住永宁！护住……朕未来的外孙！”枯掌猛拍石林肩吞！“更要给朕……烧！烧干净那些藏在暗处的蛇虫鼠蚁！烧出个……朗朗乾坤！”
石林肋下旧疤突突狂跳！麒麟袍下的脊梁挺得笔首：“臣……领旨！”
窗外风雪更急。永康侯府飞檐下，那方“麒麟才子”的金匾在狂风中嗡嗡震颤，匾上朱砂如血，映着炉膛里跳跃的火焰，也映着宫门外……风雪中那点迅速湮灭的幽绿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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