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的地龙烧得金砖滚烫，却压不住那股剑拔弩张的寒气。朱棣枯指捻着颗盐焗杏仁，“咔吧”捏碎，碎屑簌簌落在龙案摊开的北疆舆图上。太子朱高炽陷在紫檀圈椅里，两百多斤的体格堆着，蟒袍前襟油渍斑斑，指头慢悠悠剥着糖炒栗子，眼皮耷拉，像尊泥塑的弥勒佛。朱高煦金刀鞘“哐当”墩在蟠龙柱上，豹眼赤红，瞪着舆图上饮马河畔那圈朱砂勾出的狼头徽。朱高燧蟒袍下摆纹丝不动，绿玉扳指“嗒”地叩响青玉茶盏，阴鸷目光扫过太子油亮的脑门。
暖帘“哗啦”掀开，石林麒麟袍角卷着风雪踏入。永宁石榴裙摆一闪，己由宫女引着往东宫方向去了。朱棣龙睛微抬，枯指虚点下首空着的锦墩：“雨亭，坐。”大太监佝腰捧上缠枝莲青瓷盏，碧绿茶汤氤氲着龙井清香。
“谢陛下。”石林躬身落座，麒麟补金线映着炭火，肋下旧疤隐在袍纹下。
“马哈木……”朱棣枯唇吐出三个字，浊音混着杏仁碎屑，“在饮马河畔，聚了三万骑。”枯指戳向舆图狼头，“开春雪化……必寇宣大。”龙睛如电扫过石林，“老三跟你透过风了？说说……打不打？怎么打？”
石林枯指刚触茶盏，朱高煦豹吼己炸响：“打！必须打！”金刀鞘猛拍柱础，“老子带三万铁骑！首捣狼窝！剁了马哈木的狗头！把他那狼崽子也先……抓回来给老头子当马凳！”
朱高炽指头慢条斯理剥开栗壳，油亮栗肉塞进嘴里，含糊嘟囔：“没钱。”
朱高煦豹眼圆瞪：“钱钱钱！老大你掉钱眼里了？！鞑子刀都架脖子上了！还钱？！”
朱高炽眼皮不抬，三重下巴抖着油光：“户部账上……能动的银子……八十万两。”枯指虚点舆图，“三万铁骑出塞……人吃马嚼，刀箭甲胄，抚恤赏银……没二百万两……兜不住底。”他喉结滚动咽下栗肉，“更别说……老头子要御驾亲征……”肥掌拍着自己肚腩，“这排场……再加一百万两。”
“加个卵！”朱高煦枯爪揪住自己虬髯，“老子带轻骑！一人双马！干粮自带！砍了鞑子脑袋换赏银！以战养战！”
朱高炽肥躯微倾，油汗手拈起颗蜜渍金桔：“轻骑？老二忘了洪武五年？”他枯目扫过舆图漠北深处，“徐帅十五万大军北伐！轻骑突进，深入漠北千里！”肥指虚点“捕鱼儿海”畔一处无名洼地，“结果呢？粮道被断！前锋困死！若不是蓝玉拼死断后……”他枯唇嚼着金桔，甜腻汁水顺嘴角淌下，“十五万儿郎……能回来几个？！”他忽地抬眼，浮泡眼里淬出冰碴，“以战养战？鞑子学精了！粮草藏得深！牛羊赶得远！你追不上……饿死在半道！追上了……”肥掌猛拍舆图，“人家以逸待劳……包你的饺子！”
朱高煦喉头“咕噜”一声，豹眼赤红如滴血，枯爪攥得金刀鞘“咯吱”作响，却憋不出半个字。
朱高燧绿玉扳指“嗒”地轻叩盏沿：“马哈木聚兵是虚。”阴眸扫过石林，“他那个刚落草的孙子也先……才是真祸根。”枯唇吐出冰碴，“探马来报……马哈木秘密从北平绑了个算命瞎子回草原。瞎子摸着也先的骨头……说了一句……”他枯指虚点自己后颈，“此子鹰视狼顾，有天子命！”
“放他娘的狗臭屁！”朱高煦金刀“锵”地出鞘半尺！寒光映得满室皆亮！“老子这就去草原！把那狼崽子剁成肉泥！看他还天子命！”
朱高炽肥掌“啪”地拍在栗子壳堆里：“没钱！”
“老大！”朱高煦豹吼震落梁尘！“你除了‘没钱’还会说啥？！那狼崽子有天子命！你听见没？！等他长大了！带着鞑子杀进关！把你东宫的肉山劈了当柴烧！把老头子的龙椅劈了当马槽！你他娘的就抱着钱匣子哭吧！”
朱高炽油脸涨成酱紫，肥躯猛地从圈椅里弹起！蟒袍前襟栗子壳“哗啦”洒了一地！“没钱！没钱！就是没钱！”他枯指哆嗦着戳向朱高煦鼻尖，“户部银子！七成填了北平新都的窟窿！两成给了宝船队下海！剩下一成……刚够给九边将士发饷！哪来的钱给你打仗？！你当银子是地里长的韭菜？！割一茬长一茬？！”
他忽地转向朱棣，浮泡眼里竟滚出浊泪：“爹！您说！儿臣这监国……当得容易吗？！迁都要钱！修典要钱！下海要钱！九边百万将士张嘴要钱！石林出的法子好不容易能见点回头钱了，这又要折腾打仗！儿臣……儿臣恨不得把自己这身肥膘……剐了换银子！”他枯爪猛拍肚腩，肥肉乱颤，“可剐了也换不来二百万两啊！”
暖阁死寂。炭火爆出“噼啪”轻响。朱棣枯指捻碎最后一粒杏仁，龙睛深潭般扫过三个儿子——暴怒的豹，阴冷的蛇，哭穷的熊。最终，那目光落在石林平静无波的脸上。
“雨亭，”朱棣枯唇吐出两个字，“你说。”
石林麒麟袍袖微振，枯指蘸着冷茶，在紫檀几面缓缓画了个圈：“打，要打。但……不是三万铁骑出塞。”茶渍漫过“饮马河”，“马哈木聚兵，七分虚张声势，三分试探深浅。”他枯指虚点狼头徽旁几处草场标记，“他真正要的……是开春后水草最丰美的几片牧场。聚兵……是吓唬边军，不敢与他争草场。”
朱高煦豹眼一瞪：“那就更该打！打疼他！让他滚蛋！”
“打疼他……要银子。”石林枯指虚点朱高炽，“太子爷……掏不出二百万两。”他忽地指风一转，戳向舆图“宣府”“大同”两处重镇，“但边军……有盐。”
“盐？”朱高燧阴眸骤亮！
“盐！”石林枯指蘸茶，在“瓦剌”二字上画叉，“马哈木三部，牧草丰美，牛羊遍地，独缺盐铁！”茶渍漫向边关榷场，“开春后，榷场盐价……提三成！铁器……禁售！只许以旧换新！一把豁口刀……换半斤粗盐！”他枯爪猛拍几面！“断他盐！饿他马！疲他民！待其部众怨声载道……马哈木聚的那三万‘雄兵’……自会为了一口盐……内讧！”
朱高炽浮泡眼放光：“盐引！对！盐引！”肥掌猛拍大腿，“九边榷场盐引……今年还没发！提价三成……多收的银子……够补军饷窟窿！”
朱高燧绿玉扳指“嗒”地叩死：“更妙的是……盐价一提，草原必乱！马哈木要么低头认栽，要么……”枯唇咧出淬毒冷笑，“就得硬着头皮……来抢！”
“抢？”朱高煦豹眼放光，“老子就等他来抢！”金刀鞘虚劈，“边军据关死守！耗他锐气！待其久攻不下，粮草匮乏……”他枯爪猛攥，“老子亲率三千营精骑！出关！抄他后路！烧他草场！宰他牛羊！”他豹眼剐向朱高炽，“三千营！人吃马嚼……五十万两……总掏得出来吧？！”
朱高炽枯指掐算，油脸终于挤出丝笑纹：“五十万两……挤挤……能有！”
朱棣枯唇微勾，龙睛深处寒光流转：“盐铁为枷……边军为锁……”枯指虚点石林，“石老三这把火……烧得妙。”他忽地龙躯前倾，护心镜狴犴兽的獠牙几乎抵住舆图狼头，“马哈木要草场……朕给他！”枯爪猛拍“饮马河”下游一片标记“毒盐滩”的褐斑，“把榷场……挪到这儿！”
满殿死寂！朱高燧阴眸爆出精光！朱高煦豹嘴咧到耳根！朱高炽肥掌捏碎了半把栗子！
毒盐滩！寸草不生！水含剧毒！马哈木若为盐来争……夺下的……是块绝地！
“高！”朱高煦狂笑拍案！“老头子，要说阴还是你阴！”
朱棣枯指捻起颗金桔，慢条斯理剥开：“马哈木若识相……低价买盐，朕许他苟延残喘。”桔瓣塞入口中，甜腻汁水顺枯指淌下，“若不服……”龙睛淬冰扫过三个儿子一个姑爷，“老大卡他脖子！老二断他后路！石老三……”枯指虚点石林，“烧他老巢！”
他枯掌猛拍龙案！“就这么办！开春……先断盐！再……关门打狗！”
暖阁炭火“噼啪”炸响。舆图上，那圈朱砂狼头徽，被“毒盐滩”的褐斑悄然吞噬。窗外风雪怒号，似有万千铁骑，正踏碎冰河，滚滚而来。
爱吃瓜的侯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5C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