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的檀香总带着一股陈腐的凉意，像殿角那盆半枯的兰草，连叶片都透着死气。赵灵溪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膝盖早己麻木，可攥着玉佩的手心却滚烫，那枚填金的玉佩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像在提醒她方才的冲动有多荒唐。
“啪”的一声，太后将手里的佛珠狠狠砸在案上，紫檀珠子散落一地，滚到灵溪脚边，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心悸。“你可知错？”太后的声音从软榻上传来，沙哑里裹着寒气，比殿外的秋雨还要冷。
灵溪咬着唇，没应声。她是被张嬷嬷“请”来的，刚从坤宁宫哭着跑出来，就被堵在了去汀兰苑的路上——她本想找温如玉问清楚玉佩的事，那枚从皇后床底翻出的、刻着“宸”字的填金玉佩，分明与温如玉木簪上的字迹同源，可还没走出宫门，就被押来了慈安宫。
“哀家问你话！”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谁让你去翻皇后的东西？谁让你拿着那枚玉佩到处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公主，就能在宫里无法无天，什么旧事都敢扒？”
灵溪被吼得一颤，眼泪差点掉下来，却倔强地抬起头：“太后娘娘，那玉佩是宸妃娘娘的！皇后娘娘藏着它，还不让我提宸妃娘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温姐姐的木簪也有‘宸’字，她生母说不定就是宸妃娘娘的人，老嬷嬷的死也……”
“住口！”太后猛地拍案，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溅在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眼神锐利如刀，首刺灵溪，“宸妃！宸妃！你张口闭口都是宸妃，你可知那是宫里的禁忌？二十年前的事早己尘埃落定，你非要翻出来搅得鸡犬不宁才甘心？”
她喘了口气，指着灵溪脚边的玉佩：“那枚玉佩是先皇赏给宸妃的，宸妃薨后本该随葬，皇后留着不过是念旧情，你却拿着它到处嚷嚷，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后宫不宁吗？是想让你父皇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声吗？”
灵溪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发白。她只想着找真相，却从未想过这些后果，可心里的疑团像野草般疯长，怎么也压不住：“可……可老嬷嬷死得蹊跷，温姐姐的身世不明，她们都和宸妃娘娘有关，难道就不管吗？”
“管？你怎么管？”太后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失望，“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懂什么后宫险恶？当年宸妃的事牵连甚广，多少人因此丢了性命，你现在翻出来，是想让温如玉死，还是想让你自己死？抑或是想让皇后被人攻讦，动摇后宫根基？”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哀家知道你好奇，可好奇会害死猫，更会害死人。皇后收养你十五年，待你如亲女，你就该安分守己，护着她，护着后宫的安稳，而不是被人当枪使，去查那些不该查的事。”
“被人当枪使？”灵溪愣住，“您是说……温姐姐在利用我？”
“是不是利用，你自己掂量。”太后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背上的茶渍，“温如玉一个乡野庶女，刚进宫就惹出这么多事，查宗谱，探皇陵，现在连宸妃的玉佩都扯上了，你觉得她是真单纯，还是另有所图？”
灵溪的心猛地一沉。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珠玉易主时 温姐姐总是温和沉静，帮她解过围，调的玉兰膏也总想着她，怎么会……利用她？可太后的话像一根刺，扎进她心里，让她不得不怀疑。
“那枚玉佩，”太后的目光落在灵溪手里的玉佩上，语气恢复了冰冷，“你现在就送回坤宁宫，给皇后认个错，就说自己一时糊涂，往后再不许提半个‘宸’字，不许再找温如玉，更不许靠近西郊皇陵半步。”
“我不！”灵溪攥紧玉佩，指尖都泛白了，“我没错！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太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在这宫里，安稳活着就是最大的真相！你若不听话，哀家现在就把你禁足在青鸾宫，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禁足？灵溪吓得脸色惨白。她不怕训斥，却怕被关起来，那样就再也查不到真相了。可看着太后决绝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太后是真的动怒了，再犟下去，只会引来更重的惩罚。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灵溪哽咽着松开手，玉佩“啪”地掉在地上，填金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张嬷嬷，”太后对一旁的张嬷嬷道，“送公主回坤宁宫，看着她给皇后认错，再把这枚玉佩收好，以后不许任何人再碰。”
“是。”张嬷嬷上前，扶起浑身发抖的灵溪，低声劝道，“公主，听太后娘娘的话吧，娘娘都是为了你好。”
灵溪被半扶半搀着往外走，经过殿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太后正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秋雨，背影佝偻而孤寂，像被岁月压弯的老松。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太后或许不是真的想拦着她，而是……怕她重蹈宸妃的覆辙。
走出慈安宫，秋雨更密了，打在脸上冰凉刺骨。灵溪抹了把眼泪，心里却生出一丝倔强——太后越不让查，她越觉得事有蹊跷。认错可以，禁足也可以，但她不会放弃，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揭开那层掩盖真相的薄纱，哪怕为此付出代价。
而慈安宫内，太后看着灵溪消失在雨幕里，缓缓捡起地上的玉佩。填金的纹路己经磨损，边缘刻着的小字“宸心似兰”依稀可见，那是先皇亲手刻的。她着玉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痛惜，还有一丝深深的恐惧。
“张嬷嬷，”她忽然道，“去告诉皇后，看好灵溪，别让她再接触温如玉。另外……”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把当年给宸妃看病的太医，再‘请’回来问问。”
张嬷嬷心里一惊，连忙应声。太后这是……也要亲自插手了？
秋雨敲打着窗棂，像在诉说着二十年前的秘密。太后握着玉佩，指腹一遍遍划过“宸”字，喃喃自语：“阿宸，你看这后宫，终究还是要为你掀起波澜了……”
这场由玉佩引发的训诫，没有让风波平息，反而像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了更深的涟漪。灵溪被斥责后的倔强，太后暗中的动作，都预示着这场关于宸妃旧事的追查，即将进入更凶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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