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敲打着坤宁宫的窗棂，淅淅沥沥的声响裹着寒气钻进殿内，将暖炉里的炭火都衬得弱了几分。皇后刚送走温如玉，指尖还残留着佛珠的凉意，就见赵灵溪掀着帘子闯了进来，雨珠打湿了她的鬓发，裙摆沾着泥点，往日温顺的眉眼此刻盛满了倔强的红。
“母后！”灵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咬着牙不肯落泪，手里紧紧攥着一方绣着野兰的丝帕，那是她方才在温如玉院外捡到的，边角绣着的“宸”字针脚，与她在皇后旧箱底见过的、宸妃遗留的帕子一模一样。
皇后捏着佛珠的手猛地收紧，紫檀珠子硌得指节发白：“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外面下着雨，怎么不撑伞？”她刻意放缓语气，试图掩饰眼底的慌乱——这丫头素来听话，今日这般失态，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儿臣问您！”灵溪却没理会她的话，往前逼近一步，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金砖上洇出小水痕，“温姐姐的木簪是不是宸妃娘娘的？您为什么总不让我提宸妃？还有西郊皇陵，您明明说那里晦气，为何让温姐姐陪父皇去祭拜？”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砸下来，砸得皇后心口发闷。她看着灵溪通红的眼睛，那里面有委屈，有不解，还有一丝她最害怕的——怀疑。
“谁跟你说这些的？”皇后的声音冷了几分，佛珠转动的速度快得几乎连成一片，“是不是温如玉？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跑来质问哀家？”
“不是温姐姐！”灵溪急得跺脚，将帕子狠狠摔在桌上，“是儿臣自己看到的！那日您和李嬷嬷说‘老嬷嬷死得干净’，说‘野兰根不能留’，儿臣都听到了！您还把宸妃娘娘的香谱藏在床底，上面的字迹和温姐姐木簪的‘宸’字一模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是不是……是不是宸妃娘娘的女儿？您收养我，是不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温姐姐是不是也和宸妃娘娘有关？您为什么要瞒我这么多年？”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殿内的烛火都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挣扎的形状。
皇后看着情绪崩溃的灵溪，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疼得喘不过气。她养了灵溪十五年，从襁褓婴儿到亭亭少女，早己将她视作亲女，可这层“养女”的窗户纸，终究还是被往事的风雨捅破了。
“放肆！”皇后猛地拍案，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谁教你这般揣测长辈？哀家收养你，待你如亲女，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她刻意板起脸，想压下灵溪的追问，可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灵溪被她吼得一怔，却没有退缩，反而哭得更凶：“若您真待我如亲女，为何什么都瞒着我？宸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温姐姐的生母是不是她身边的人？楚栁香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老嬷嬷的死是不是您让人做的？”她越说越激动，那些积压在心底的疑虑，像野草般疯长。
她想起温如玉手腕的疤痕与宸妃画像的朱砂痣位置相似，想起皇后总在碎玉轩的野兰前发呆，想起李嬷嬷看温如玉时警惕的眼神，所有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那个让她不敢深思的真相——她的存在，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掩盖秘密的骗局。
皇后看着灵溪通红的眼睛，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她疲惫地坐下，捏着佛珠的手无力地垂下，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灵溪，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对你，对温如玉，都好。”
“我不要‘好’！我要真相！”灵溪哭喊道，“我不想活在谎言里！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你是哀家的女儿！”皇后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从你进坤宁宫的那天起，你就是哀家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她的声音带着决绝，却也透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痛楚。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在为这场破碎的母女情落泪。灵溪看着皇后决绝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从小依赖的母后如此陌生。她知道，皇后不会再说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像坤宁宫的墙角一样，爬满了潮湿的苔藓，见不得光。
“若您不肯说，儿臣自己会查。”灵溪擦干眼泪，眼神里的倔强取代了往日的温顺，“我会去问温姐姐，去问父皇，去西郊皇陵找答案，总有一天，我会知道所有事。”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跑，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留下皇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殿内，鬓边的银丝在烛火下格外刺眼。
“娘娘……”李嬷嬷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皇后苍白的脸，心疼又焦急，“您别往心里去，公主只是一时糊涂……”
皇后摆摆手，疲惫地闭上眼。她不怕灵溪查，怕的是灵溪查到真相后，会恨她这个知情不报的养母；怕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会因为灵溪的追查，对她痛下杀手；更怕的是，二十年前的血雨腥风，会因为这两个丫头的探究，再次席卷后宫。
她走到窗边，望着灵溪消失的方向，雨雾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宸妃，也是这样倔强地冲进雨里，说要去揭穿那些阴谋，最后却……
“传信给西郊守陵的人，”皇后的声音冷得像冰，“看好皇陵，别让任何人靠近宸妃的墓，尤其是……温如玉和灵溪。”
李嬷嬷心里一凛，应声退下。殿内只剩下皇后一人，她缓缓摘下头上的凤钗，钗头的珍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宸妃墓前的晨露，美丽，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场由温如玉掀起的风波，终究还是波及了最不想波及的人。她与灵溪之间，那道因秘密而生的裂痕，己经无法弥补了。而这深宫的雨，怕是还要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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