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混着淡淡的墨香,在午后的阳光里浮动。夏晚将那枚绣着“平安”二字的锦囊轻轻放在紫檀案上,指尖因紧张微微泛白,锦囊边缘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像悬在心头的一根丝线。
这枚平安符是昨日西角门“故人”所赠——一个自称“宸妃旧侍”的老宫女,隔着冷宫的断墙塞给她,只说“此符能护主子平安,内里有娘娘遗物”,便匆匆消失在夜色里。夏晚彻夜未眠,反复检查这锦囊:青缎面料寻常,绣线是最普通的棉线,针脚虽细密却带着几分颤抖,像是老人不稳的手绣成,可摸到锦囊边角时,总能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硬挺,不像寻常符纸的柔软。
“这便是你说的‘异常’?”萧衍的目光落在锦囊上,指尖在案上轻叩,发出规律的轻响。他今日穿了件月白常服,少了些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沉静,可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能看透人心底的波澜。
昨日夏晚递牌子求见,只说“获一旧物,疑有暗情,敢请陛下一验”,他便知这定与她追查的宸妃旧事有关。这丫头从不做无的放矢之事,能让她深夜难眠、清晨急着入宫的,必是要紧线索。
“是。”夏晚垂眸应道,指尖轻轻拂过锦囊上的“安”字,“这符是昨日西角门一位老宫女所赠,说是宸妃娘娘旧物。臣妾细看,绣线虽粗劣,可边角缝线却用了极韧的桑蚕丝,寻常平安符不会这般费力;且这锦囊比寻常的厚半寸,摸着内里不止有符纸,像是……藏了硬物。”
萧衍示意李德全取来锦囊。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捏着锦囊边角,不敢用力,生怕弄坏了物件。他在宫里见多了精巧机关,可这般看似朴素的锦囊里藏东西,倒少见得很。
“陛下请看。”夏晚指着锦囊底部的接缝,“这里的针脚歪歪扭扭,与正面规整的‘平安’二字截然不同,像是后来补缝的,显然是有人拆开过,又匆匆缝上。”
萧衍凑近细看,果然如夏晚所说。正面的“平安”二字绣得虽不算精致,却针脚均匀,透着几分虔诚;底部的接缝却线迹混乱,甚至有几处线头外露,与整体的工整格格不入。他指尖在接缝处轻轻按压,能清晰感觉到内里有片薄薄的硬物,边缘硌得指腹微疼。
“李德全,取银刀来。”萧衍的声音沉了沉。
李德全心里一凛,连忙从工具箱里取来一把小巧的银刀——刀身极薄,刀刃锋利却无寒光,是专门用来检验文书密函的,不会轻易损坏物件。他将锦囊放在铺着锦缎的托盘上,刀尖沿着接缝处最松垮的线迹,轻轻挑开。
丝线被挑断的瞬间,夏晚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锦囊开口。萧衍也微微前倾身体,连窗外飞过的雀鸟都未曾分心。
随着最后一根丝线被挑开,锦囊的夹层缓缓展开——里面果然不是寻常的符纸,而是一张叠得极细的麻纸,被一片薄薄的竹片压着,竹片边缘刻着极小的兰花纹,与宸妃香谱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是竹片压着的,难怪摸着硬挺。”李德全小声道,用银镊小心翼翼地夹起麻纸,放在案上展开。
麻纸因被长期折叠,边缘己有些脆化,上面的字迹是用炭笔写的,笔画潦草,显然是仓促间所书,却依旧能辨认出几个关键的字:“兰枯……毒……李……坤宁……”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个“血”字的残痕,像凝固的暗红,触目惊心。
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兰枯,是说宸妃?毒,李,是李贵妃?坤宁,自然是坤宁宫!这碎片般的字迹,竟将宸妃的死、李贵妃、皇后都串在了一起!
萧衍的指尖落在“李”字上,眼神瞬间冷了几分。他想起李贵妃这些年的小动作,想起她侄子在朝中的跋扈,想起张嬷嬷回报的“李贵妃宫里有与宸妃旧物相似的香料”,这些线索此刻都在麻纸上的字迹里得到了印证。
“这竹片……”夏晚忽然指着那片刻着兰花纹的竹片,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楚栁香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纹路与我生母留下的玉兰木簪边角刻纹一样!是宸妃的东西!”她曾无数次木簪,对那独特的兰花刻纹早己烂熟于心,竹片上的纹路虽小,却与木簪上的分毫不差。
萧衍拿起竹片,对着阳光细看。竹片很薄,却坚硬,刻纹深处还残留着极淡的朱红,像是被胭脂染过——宸妃生前最爱用胭脂调兰花香膏,这竹片定是她常带在身边的物件。
“这麻纸的字迹,你觉得像谁的?”萧衍抬眼看向夏晚,目光深邃。
夏晚凑近辨认,指尖轻轻拂过字迹的笔画走势。炭笔字虽潦草,却能看出捺画收笔处有个细微的弯钩,与她之前发现的宸妃批注笔迹如出一辙。“是宸妃娘娘的字迹!”她笃定道,“这收笔的弯钩,和《永乐香谱》上的批注一模一样!”
宸妃的亲笔!
这个认知让御书房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一张藏在平安符夹层里的、宸妃仓促写下的字条,一片刻着她专属兰花纹的竹片,将二十年前那场被刻意掩盖的“病逝”,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难怪皇后既忌惮你查旧事,又总在暗中提醒你避险。”萧衍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她怕是早就知道宸妃的死与李贵妃有关,却因某些原因不能说,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下线索。”他顿了顿,指尖在“坤宁”二字上轻叩,“或许……她也是被胁迫的。”
夏晚点点头,心里的疑团渐渐解开。皇后改写宗谱、掩盖真相,或许不是主谋,而是被李贵妃或其背后势力威胁,不得不封口;她暗中递纸条、留线索,是想借夏晚的手,揭开当年的血案,既为宸妃报仇,也为自己摆脱枷锁。
“这平安符是西角门的老宫女所赠,那宫女定是宸妃旧侍,被皇后藏在冷宫附近,偷偷守护着这些秘密。”夏晚补充道,想起老宫女塞符时那句“娘娘的遗愿,终于能托给可信之人”,原来“可信之人”指的不仅是她,更是能让真相大白的皇帝。
萧衍将麻纸和竹片小心收好,用锦盒装好,递给李德全:“好生收着,送去尚书房,让他们用特殊法子处理水渍,看看能不能复原后面的字迹。”
“是。”李德全捧着锦盒,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御书房里只剩下夏晚和萧衍,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夏晚看着案上那枚被拆开的平安符,忽然觉得掌心发烫——这枚看似普通的护身符,竟藏着如此沉重的秘密,是宸妃的血,是皇后的隐忍,是她追查真相的关键。
“你不怕吗?”萧衍忽然问,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这线索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夏晚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没有惧色,只有坚定:“怕,但更怕真相永远被埋着,怕老嬷嬷白死,怕生母的身份永远成谜,怕宸妃娘娘含冤九泉。”她顿了顿,声音轻却有力,“陛下,您会查下去吗?”
萧衍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忽然想起她拒绝翻牌时的从容,想起她在御书房拓字迹时的专注,想起她捧着野兰根时的温柔。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心里藏着比男子更坚韧的勇气。
他拿起那枚空了的锦囊,指尖着上面的“平安”二字,缓缓道:“朕不仅会查,还要让所有藏在暗处的人,都付出代价。”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将那句承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也照亮了夏晚眼底的希望。
夹层己开,旧秘初显,这场跨越二十年的沉冤,终于要在阳光之下,迎来被揭开的时刻。而那枚空荡荡的平安符,仿佛也卸下了沉重的枷锁,在御书房的微风里轻轻晃动,像一声迟到了太久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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