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碎玉轩的灯就亮了。
春桃正踮着脚，给夏晚绾发。她的手有些抖，不是因为笨，是紧张——毕竟今天要见的是皇后娘娘，稍有差池就是掉脑袋的罪过。“小姐，梳个双环髻吧？既显端庄，又不张扬。” 她小声提议，手里捏着那支唯一能拿出手的银步摇，犹豫着要不要插上。
夏晚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张素净的脸。一夜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清亮得很。“别插步摇了，” 她按住春桃的手，“一支素银簪子就好。皇后娘娘素来不喜奢华，规矩上不出错比什么都强。”
春桃点点头，赶紧换了支最简单的银簪。
两人正忙着，院门外传来轻叩声，是个陌生的小太监，捧着个食盒站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温姑娘，这是苏姑娘让奴才送来的，说是宫里的杏仁酪，垫垫肚子。”
夏晚接过食盒，指尖触到盒底的微热，心里微暖。苏婉清倒是细心，知道她今晨怕是没胃口。打开一看，杏仁酪细腻洁白，还撒了层薄薄的桂花，香气清雅。
“替我谢过苏姑娘。” 夏晚让春桃取了块碎银递给小太监，“辛苦你跑一趟。”
小太监接了银锭，眼睛亮了亮，却没立刻走，反而往左右看了看，凑近两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温姑娘，奴才……奴才多嘴说一句，今天去坤宁宫，您可得当心那位温大小姐。”
夏晚挑眉：“哦？她要做什么？”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奴才刚才在膳房外，听见温大小姐跟她的贴身丫鬟说……要在皇后娘娘面前，‘提一提’您在碎玉轩‘闹鬼’的事，说您‘心性不宁，恐冲撞了贵人’。”
这话像块冰，瞬间落进夏晚心里。
温如媚倒是会挑时候。在储秀宫说说“闹鬼”，最多让人忌讳；可在皇后面前说“心性不宁”，那就不是忌讳了——是暗指她不祥，甚至可能影射她命格有亏，不配入宫。
“你怎么敢跟我说这些？” 夏晚盯着小太监，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审视。这小太监看着面生，不像储秀宫的老人，突然来告密，总得有个由头。
小太监被她看得一缩脖子，慌忙解释：“奴才……奴才是前儿被调去给王太监打下手的，那天送水撞见‘闹鬼’，吓得腿都软了。后来听别的太监说，王太监是想给您下毒才遭了报应……奴才家里也有个妹妹，跟您差不多大，实在看不得有人这么欺负人……” 他说着，眼圈红了，“温姑娘您是个好人，昨天还赏了奴才银锭，奴才不能看着您被人坑害。”
夏晚看着他眼底的真切，心里大概有了数。这小太监多半是被“闹鬼”吓破了胆，又感念她昨日的赏钱，才壮着胆子来报信。
她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锦囊，里面是几枚碎银，塞到小太监手里：“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这事过后，若有难处，可来碎玉轩找春桃。”
小太监没想到还有赏，连忙磕头：“谢温姑娘！奴才这就告退，省得被人撞见！” 他揣好锦囊，猫着腰溜了，像只受惊的兔子。
春桃看着小太监的背影，气鼓鼓地说：“大小姐也太恶毒了！在皇后面前说这个，是想让皇后厌弃您啊！”
“意料之中。” 夏晚拿起那碗杏仁酪，用银簪轻轻搅了搅。银簪依旧光亮，没什么异样。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细腻的甜香漫开，却压不住心底的冷，“她一向见不得我好。不过这样也好，提前知道了她的招数，总好过猝不及防。”
“那……那咱们怎么办？” 春桃急得首搓手，“总不能等着被她污蔑吧？”
“自然不能。” 夏晚放下玉勺，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她想借‘闹鬼’说我心性不宁，我就偏要在皇后面前，显出十二分的沉稳来。至于她要怎么说……” 她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总得有证据才行，不是吗？”
春桃还是不懂，但见小姐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安定了些，赶紧伺候她换上那件湖蓝色襦裙。
刚收拾妥当，李嬷嬷派来的太监就到了。“温姑娘，该动身了。”
夏晚跟着太监走出碎玉轩，远远就看见温如媚站在储秀宫门口。她穿了件藕荷色绣玉兰花的锦裙，头上插着赤金点翠步摇，走一步，步摇上的珠串就叮咚响，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华贵。
见了夏晚，温如媚故意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她一番，嗤笑道：“妹妹就穿这个去见皇后？也太寒酸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尚书府穷得揭不开锅了呢。”
夏晚没接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越过她往前走。
“站住！” 温如媚伸手想拦，却被夏晚侧身避开。她踉跄了一下，脸上顿时挂不住，压低声音骂道：“乡野丫头就是乡野丫头，没规矩！我劝你一会儿见了皇后，最好少说话，省得一张嘴就露怯，丢了咱们温家的脸！”
“姐姐放心，” 夏晚头也没回，声音清清淡淡，“我不会像某些人，满心想着怎么算计人，反倒忘了自己的本分。”
温如媚气得脸都白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晚走远，跺脚道：“走着瞧！”
同行的还有镇国公府小姐、吏部尚书府小姐和苏婉清。镇国公府的小姐高傲得像只孔雀，从头到尾没看旁人一眼；吏部尚书府的小姐则一脸精明，时不时打量着其他人的穿着打扮；只有苏婉清，见夏晚来了，悄悄往她身边靠了靠，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
五人跟着引路太监，穿过一道道宫门。越靠近坤宁宫，气氛越肃穆。宫道两旁的侍卫站姿笔挺，铠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夏晚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注意到，坤宁宫附近的侍卫比别处多了近一倍，而且腰间的玉佩样式统一——是皇后娘家赵氏的族徽。宫墙根下的石缝里，长着几株她认识的草药，性寒凉，能解毒，看来皇后宫中是常备这些的。还有引路太监的步伐，每一步的距离几乎分毫不差，显然是走了千百遍，对这里的规矩熟到了骨子里。
这些细节像碎片一样在她脑海里拼凑，渐渐勾勒出皇后的处境：看似尊贵，实则戒备森严，连宫墙下的草都透着“谨慎”二字。
快到坤宁宫时，苏婉清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皇后娘娘近年信佛，案头总摆着本《金刚经》，说话时喜欢人顺着她的意思，别轻易反驳。”
夏晚心里一动，转头对她感激地笑了笑。苏婉清这是在帮她。
温如媚恰好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却很快掩去，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因为坤宁宫的宫门，己经近在眼前了。
门口站着位穿石青色宫装的大宫女，见她们来了，微微颔首：“几位姑娘随我来，皇后娘娘正在偏殿等着呢。” 她的声音温和，眼神却像水一样深，扫过众人时，在夏晚身上多停了一瞬，像是在掂量什么。
夏晚的心跳微微加速。
终于要见到皇后了。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帕，那是春桃连夜绣的，上面只有一朵简单的兰草。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决定她的命运。
但她不怕。
温如媚的算计，她己知晓；皇后的喜好，她有耳闻；这宫墙里的规矩，她也摸透了七八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抬眼望向那扇朱漆宫门，阳光正从门楣上的琉璃瓦反射下来，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但她的眼神，却比阳光还要清亮。
珠玉易主时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珠玉易主时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T5H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