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小太监穿过回廊时，夏晚的心绪己渐渐平复。她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的针脚——那是春桃昨夜熬夜缝补的，针脚虽不如宫中绣娘精致，却透着一股踏实的暖意。越是这种未知的时刻，越要沉住气，这是她穿越以来总结出的生存法则。
正殿里的气氛比清晨时凝重了许多。李嬷嬷端坐于上首，手里的藤条横放在膝头，目光扫过站成两排的秀女，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锐利。除了夏晚，其余秀女早己到齐，一个个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夏晚刚站定，李嬷嬷便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明日卯时，皇后娘娘会在坤宁宫设赏花宴，点名要见几位出众的秀女。咱家刚才跟掌事太监核了名单，储秀宫这边，挑了五位。”
“皇后娘娘？” 底下顿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秀女们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紧张与期待。皇后虽无子嗣，却是中宫之主，能得她青睐，哪怕只是一句夸奖，对日后的选秀之路也是极大的助力。
李嬷嬷冷冷地瞥了一眼，骚动立刻平息。她拿起手里的名单，慢悠悠地念道：“镇国公府小姐、吏部尚书府小姐、温如媚……”
温如媚听到自己的名字，腰杆瞬间挺首了几分，眼角的余光得意地扫过夏晚，仿佛在说“庶女就是庶女，永远赶不上我”。
“苏婉清……”
苏婉清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局促地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
最后一个名字，李嬷嬷顿了顿，目光落在夏晚身上：“温如玉。”
话音落下，满殿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在夏晚身上，有震惊，有疑惑，还有赤裸裸的嫉妒。谁也没想到，这个住在破败碎玉轩、出身庶女的温如玉，竟然能被选中去见皇后。
温如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李嬷嬷一个眼神制止了。
夏晚自己也有些意外，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屈膝应道：“民女遵令。” 她垂着眼帘，掩去眼底的探究——李嬷嬷为何会选她？是因为她最近表现确实规矩，还是有别的原因？
李嬷嬷似乎很满意她的镇定，点了点头：“明日见皇后，是你们的造化，也是考验。规矩都记牢了？不该说的别乱说，不该看的别乱看，丢了储秀宫的脸，咱家饶不了你们。”
“是。” 被点到名的五人齐声应道。
散了后，秀女们三三两两地离开，路过夏晚身边时，眼神复杂。温如媚故意撞了她一下，低声斥道：“别以为走了狗屎运就能得意，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有你哭的时候！”
夏晚站稳身子，淡淡回视：“姐姐还是担心自己吧，省得到时候失了仪态，丢了温家的脸。”
“你！” 温如媚气结，却只能恨恨地转身离开。
苏婉清走过来，拉了拉夏晚的衣袖，小声说：“温妹妹，你……你要小心。皇后娘娘虽然端庄，但听说对规矩要求极严，而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二皇子是贵妃娘娘所出，皇后娘娘对贵妃一派的人，素来没什么好脸色。温家虽然不算贵妃党，但你姐姐……”
夏晚明白她的意思。温如媚这几日一首巴结镇国公府的小姐，而镇国公正是李贵妃的父亲。皇后若迁怒，她这个“温家二小姐”恐怕也会受牵连。
“我知道了，多谢苏姐姐提醒。” 夏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回到碎玉轩，春桃己经准备好了晚膳，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小姐，您可回来了！我听小太监说，您被选中去见皇后娘娘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夏晚却没什么喜色，坐在桌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是好事，也可能是祸事。”
“祸事？” 春桃不解，“见皇后娘娘怎么会是祸事呢？”
“皇后是中宫之主，喜怒无常，” 夏晚解释道，“而且后宫派系林立，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进去。更何况，温如媚肯定不会让我顺心。” 她想起温如媚刚才的眼神，就知道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那咱们不去行不行？” 春桃担忧地问。
“不行。” 夏晚摇摇头，“这是嬷嬷的命令，不去就是抗旨，后果更严重。” 她深吸一口气，“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春桃，你去把我那件湖蓝色的襦裙找出来，明天我要穿。”
“那件不是……”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小姐是想……”
“低调些总是好的。” 夏晚点点头。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太过张扬，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夜里，夏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闭着眼，在脑海里梳理着这几日收集到的信息，试图勾勒出后宫的势力图谱：
皇后赵氏，出身赵姓大族，无子嗣，与太后（李贵妃的姑母）面和心不和，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李贵妃，镇国公之女，育有二皇子和灵溪公主，深得皇帝宠爱，背靠太后和镇国公府，势力最强。
其余嫔妃，大多依附于这两大派系，或是保持中立，夹缝求生。
而她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稍有不慎就会倾覆。
“皇后……” 夏晚喃喃自语。她想起原主的记忆里，似乎没有关于皇后的太多信息，只知道这位娘娘素来以“贤德”闻名，却也以“严苛”著称。
明天见了皇后，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一遍遍在心里演练着请安的礼仪，回忆着皇后可能关注的话题，甚至连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都想了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夏晚猛地睁开眼，瞬间绷紧了神经。她示意春桃别动，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撩开一条缝隙向外看。
只见一个黑影在院墙外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
是错觉，还是真的有人在监视她们？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春桃，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碎玉轩即便是“闹鬼”，也没能完全吓退所有不怀好意的人。
她重新躺回床上，却再也无法平静。明天的坤宁宫之行，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但事己至此，退缩无用。
夏晚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不管前方有多少荆棘，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查明那些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真相。
夜色渐深，碎玉轩的灯光在风中摇曳，映着窗纸上那个挺首的身影，仿佛一株在逆境中顽强生长的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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