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翠在汀兰苑住了半月,日子过得看似安稳,心里却越来越急。
她每日扫地、劈柴、伺候笔墨,手脚倒是勤快,可温如玉始终不冷不热,既不刻意疏远,也不让她碰任何要紧事。那本被她记挂的草药图谱,总被温如玉放在案头,可只要她靠近,春桃总会“恰好”出现,要么让她去打水,要么让她去晒药材,几次下来,她连图谱的边角都没摸到。
更让她心焦的是,温如玉近来常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有时还会陪赵灵溪去御花园散步,回来时偶尔会带回些宫宴的点心,却从不在她面前多说半句——她想传递些“有用”的消息回尚书府,都找不到由头。
这日午后,温如玉正在临摹皇后赏赐的一幅兰草图,晚翠端着茶进来,脚步“不小心”趔趄了一下,茶盏脱手而出,泼了半盏茶水在宣纸上。
“哎呀!”晚翠吓得脸都白了,“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笨手笨脚,弄脏了娘娘赏赐的画……”
温如玉放下笔,看着晕开的墨迹,眉头微蹙,却没动怒,只是淡淡道:“起来吧,一幅画而己,再描一幅便是。”
晚翠却哭得更凶了:“奴婢罪该万死!这是皇后娘娘赏的,要是被娘娘知道了……”
“皇后不会知道。”温如玉打断她,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手上,“只是你这性子太过毛躁,汀兰苑虽小,却也容不得这般莽撞。春桃,”她扬声唤道,“带晚翠去浣衣局,找刘嬷嬷领些活计,让她在那里学学规矩,磨磨性子。”
春桃应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主子,这……浣衣局的活计粗重,晚翠姑娘怕是……”
“正是粗重,才该去学学。”温如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盏茶都端不稳,留在我身边,迟早要惹出更大的祸事。去了浣衣局,让刘嬷嬷多提点,什么时候沉稳了,再回来也不迟。”
晚翠彻底慌了。她来汀兰苑是为了当眼线,不是去浣衣局搓洗衣物的!可温如玉的理由合情合理,她又是“犯错在先”,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由头,只能咬着牙磕头:“谢……谢主子恩典。”
看着晚翠被春桃领走的背影,温如玉端起未泼洒的半盏茶,轻轻吹了吹浮沫。那茶水泼得“巧”,正好落在画卷的留白处,没伤及兰草的根茎——晚翠倒是想毁了画让她担责,却没胆子真的惹怒皇后,这半盏茶,不过是她试探底线的手段。可惜,她算错了一步:温如玉要的,就是一个“合理”的由头,把她从汀兰苑挪走。
晚翠刚走半个时辰,温如玉便带着春桃去了尚功局。尚功局掌宫的王嬷嬷是皇后的远亲,素来敬重行事稳妥的宫妃,见温如玉来了,连忙起身相迎:“温才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嬷嬷,”温如玉屈膝行礼,语气诚恳,“臣妾身边缺个妥帖的宫女,想在尚功局挑一个。前几日晚翠笨手笨脚,被臣妾打发去浣衣局了,身边实在没人可用。”
王嬷嬷了然一笑。宫里的人事变动本就寻常,她对温如玉印象不错,尤其是上次坤宁宫对质,这姑娘的沉稳让她颇为欣赏:“才人放心,尚功局正好有几个新调教好的宫女,手脚勤快,性子也稳妥,您挑挑看?”
温如玉摆摆手:“嬷嬷费心,臣妾不敢挑拣。只是臣妾乡野出身,性子粗疏,想找个知根知底的,心里踏实些。”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正低头缝补衣物的小宫女身上,“那个宫女看着面善,不知是哪里人?”
那小宫女抬起头,约莫十六岁,梳着单螺髻,眉眼清秀,眼神沉静,正是春桃的远房表妹,名叫青禾——不是赵灵溪那个贴身宫女,而是春桃特意从老家寻来的,去年通过选秀进了宫,一首在尚功局做些缝补的活计,为人最是可靠。
王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青禾,冀州人,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珠玉易主时》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手脚麻利,话不多,做活计最是细致。怎么,才人瞧中她了?”
“是,”温如玉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真切,“臣妾看着她顺眼,若是嬷嬷不嫌弃,就请青禾随臣妾回去吧。”
王嬷嬷本就没什么心思,见温如玉选了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更放下心来,笑着应道:“这有什么嫌弃的?青禾,还不快谢过温才人?”
青禾连忙放下针线,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奴婢青禾,谢才人恩典。”她的目光与温如玉对上,只一瞬便低下头,却在那一瞬间,传递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信号——一切就绪。
回到汀兰苑时,夕阳正染红西墙。青禾提着简单的包袱走进院子,目光飞快扫过西周,最后落在廊下晾晒的草药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春桃信里说过,主子近来常研究草药,这些都是她的“掩护”。
“青禾,你住东耳房,跟春桃做个伴。”温如玉指着耳房的方向,语气温和,“汀兰苑没什么规矩,只需记住一条: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做好自己的活计就行。”
“是,奴婢记下了。”青禾应声,动作沉稳,既不谄媚,也不怯懦,与晚翠的刻意讨好截然不同。
春桃领着青禾去收拾房间,路过院角时,低声道:“尚书府那边,晚翠怕是己经送信了,你往后行事,更要小心。”
青禾点头:“我知道。表姐放心,我不会给主子惹麻烦。”她从包袱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春桃,“这是老家带来的薄荷糖,主子夜里看书费眼,含一颗能提神。”
春桃接过糖,眼眶微热。自打进宫,姐妹俩虽在同一座宫城,却难得见一面,如今能在一处当差,总算有个照应。
而此时的尚书府,张嬷嬷正拿着晚翠托人带回的信,脸色难看地递给刘氏:“夫人,晚翠被温如玉打发去浣衣局了,说是……说是她泼了皇后赏赐的画。”
刘氏捏着信纸,指尖泛白。她不信晚翠会这么笨,可温如玉处置得合情合理,连个错处都挑不出来。“废物!”她低声骂了一句,将信纸揉成一团,“去浣衣局也好,让她在那里盯着,总能探出些什么。另外,再给我查那个叫青禾的宫女,底细是什么,跟温如玉有没有旧怨!”
“是。”张嬷嬷躬身退下,心里却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正朝着她们失控的方向发展。
汀兰苑的夜来得静。温如玉坐在灯下翻着草药图谱,青禾在一旁研墨,偶尔添些灯油,动作轻得像猫。
“尚书府那边,怕是要查你的底细。”温如玉忽然开口,目光没离开书页。
青禾研墨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奴婢不怕。老家的户帖、进宫的路引都干干净净,连小时候偷摘邻居家的枣子都记在案宗里,他们查不出什么。”
温如玉忍不住笑了,抬眼看向她:“你倒机灵。”
“是老家的嬷嬷教的,”青禾低下头,声音里带了些暖意,“她说,进了宫,就得把自己洗得像张白纸,别人才挑不出错;可心里得藏着墨,该画什么,不该画什么,自己得有数。”
这话倒是与温如玉的心思不谋而合。她点点头,将图谱翻到一页画着“忘忧草”的地方:“明日去御花园,采些忘忧草的种子回来,我有用。”
青禾应声,目光落在图谱上,看到那页空白处用极细的笔写着“李贵妃近日常去咸福宫”,心里了然,这是让她借着采种子,去探探咸福宫的动静。
夜风吹过窗棂,带来兰草的清香。温如玉看着灯下青禾沉稳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汀兰苑的日子,总算多了几分能自己掌控的底气。
换走一个眼线,安插一个亲信,看似只是小事,却是她在这深宫里,为自己布下的第一步棋。往后的路还长,她有的是耐心,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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