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苑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雪。赵灵溪正坐在廊下翻棋谱，青禾站在一旁研墨，手腕悬在砚台上，忽然“哎哟”一声，手里的墨锭“啪”地掉在桌上，墨汁溅了满纸。
“怎么了？” 赵灵溪抬头，只见青禾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蹲下身，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公主……奴婢……奴婢肚子疼得厉害……”
话音未落，青禾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秽物溅在青石板上，带着股酸腐的气味，其中还混着几片未消化的糕点碎屑，颜色发乌，看着格外刺眼。
“青禾！” 赵灵溪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想去扶她，却被青禾猛地推开：“别碰奴婢……脏……”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身子一歪，竟首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半睁着，嘴唇泛出青紫。
“快来人！传太医！” 赵灵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往日的骄纵荡然无存，只剩下慌乱。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围上来，有的去扶青禾，有的去传太医，灵溪苑瞬间乱成一团。
消息传到汀兰苑时，夏晚正在整理药箱。春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主子，灵溪苑出事了！青禾姑娘突然晕倒，吐得厉害，太医还没到，公主让您快去看看！”
夏晚的心猛地一沉。青禾自被发往浣衣局后，因赵灵溪求情，半年前被调回灵溪苑做了伴读，平日里谨小慎微，怎么会突然急病？她抓起药箱：“走，去看看。”
赶到灵溪苑时，青禾己经被抬到偏殿的床榻上，呼吸微弱，腹部却微微隆起，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赵灵溪守在床边，眼圈通红，见夏晚进来，连忙抓住她的手：“温姐姐，你快救救青禾！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夏晚没多说，立刻放下药箱，伸手按住青禾的手腕——脉搏细弱急促，像风中残烛；再翻她的眼皮，瞳孔己经有些散大；指尖划过她的腹部，触感坚硬，轻轻一按，青禾就发出痛苦的呻吟，嘴角溢出一点黑褐色的液体。
“她今天吃了什么？” 夏晚的声音紧绷，指尖在青禾的指甲缝里擦了擦，指甲缝里沾着点黏腻的东西，闻着有淡淡的杏仁味。
“早膳吃的是桂花糕和小米粥，晌午……晌午吃了块尚书府送来的杏仁酥……” 赵灵溪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杏仁酥是温如媚派人送来的，说是她亲手做的，青禾说想尝尝，就吃了半块……”
尚书府？温如媚？杏仁酥？
夏晚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又是杏仁！和当初原主中毒的手法如出一辙！只是这次的毒更烈，混了别的东西，才会让青禾发病如此之快。
“春桃，去拿银针！” 夏晚沉声道。
银针很快拿来，她消毒后刺入青禾的人中，又在几处穴位扎了下去，动作快而准。片刻后，青禾的喉咙动了动，咳出几口黑褐色的痰，呼吸似乎顺畅了些。
“这不是普通的急病，是中毒。” 夏晚拔出银针，针尖发黑，“毒混在杏仁里，还加了别的东西，性子烈，若再晚半个时辰，神仙也难救。”
“中毒？” 赵灵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温如媚？她为什么要毒青禾？”
“或许她想毒的不是青禾。” 夏晚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盘剩下的杏仁酥上——酥饼做得精致，边缘却有几点不自然的焦痕，像是刻意掩盖什么，“青禾吃的那块，说不定是替你尝的。”
赵灵溪的身子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盘杏仁酥，仿佛那不是糕点，而是索命的符咒。她想起温如媚送来时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想起青禾笑着说“公主先让奴婢尝尝有没有毒”，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我害了青禾……是我害了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夏晚一边给青禾喂解毒的草药汁，一边对赵灵溪道，“快让人去请皇后娘娘，再去太医院催催太医，就说……青禾中的毒，和当初李才人用的是同一种，只是加了料。”
她特意提到李才人，是想把事情闹大——李才人是李贵妃的人，温如媚是尚书府的人，这两者若被牵扯在一起，皇后绝不会坐视不理。
赵灵溪立刻反应过来，擦了擦眼泪，对身边的宫女厉声道：“快！按温姐姐说的做！去坤宁宫，去太医院，快去！”
宫女们应声而去，偏殿里只剩下夏晚、赵灵溪和昏迷的青禾。夏晚继续给青禾施针，额角渗出细汗——这毒比她想的更复杂，既有杏仁的苦，又有番木鳖的烈，显然下毒的人对毒物很熟悉，绝不是温如媚一个人能做到的。
“温姐姐，” 赵灵溪的声音带着后怕，“你说……会不会是……” 她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她指的是谁——李贵妃。李贵妃恨皇后，连带着恨她这个养女，若想借温如媚的手除掉她，并非不可能。
夏晚没回答，只是看着青禾渐渐平稳的呼吸，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温如媚下毒，背后若有李贵妃撑腰，这事就不只是后宅争斗，而是牵扯到派系之争了。而青禾，这个曾经被怀疑过的宫女，此刻却成了这场争斗里最无辜的牺牲品。
很快，皇后带着太医匆匆赶来，看到床榻上的青禾和发黑的银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查！给本宫彻查！从尚书府送点心的人，到灵溪苑接触过杏仁酥的人，一个都别放过！”
太医给青禾诊脉后，脸色凝重地回禀：“回皇后娘娘，青禾姑娘中的是‘杏仁合’，是用苦杏仁混了番木鳖制成的，歹毒得很，幸好温才人及时用了草药缓解，不然……”
皇后的目光落在夏晚身上，带着几分赞许，更多的却是冷意：“温才人，你既懂医，就帮着太医照看青禾，务必让她醒过来。”
“是。” 夏晚屈膝应道。她知道，青禾不仅是病人，更是关键的证人——她醒过来，才能揭开这毒背后的层层阴谋。
偏殿外传来一阵嘈杂，隐约能听到温如媚哭喊的声音：“我没有下毒！皇后娘娘明鉴！那杏仁酥是我亲手做的，怎么会有毒？定是有人陷害我！”
夏晚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殿外那片盛开的海棠——花瓣被风吹得纷纷扬扬，像极了这深宫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她轻轻按住青禾的手，在心里默念：醒过来，只有醒过来，才能找到真相。
青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皮颤了颤，似乎听到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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