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秋菊开得正盛,泼泼洒洒铺了半亩地,黄的像金,白的像雪,风过处,香气漫了满径。
夏晚正蹲在一株墨菊前,看春桃用竹剪修枝。她今日穿了件烟灰色宫装,裙摆上绣着几簇暗纹的兰草,不惹眼,却透着几分沉静。自上次借晚翠反制了嫡母的毒计后,她在汀兰苑过得愈发低调,除了给皇后请安,便是在院里摆弄花草、翻看医书,倒像个真的与世无争的才人。
“哟,这不是温才人吗?几日不见,倒越发会享受了。” 一个尖细的女声从菊丛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夏晚修枝的手顿了顿,没回头,只将剪下的枯枝递给春桃,声音平淡无波:“是李才人。”
李才人穿着一身石榴红宫装,裙摆扫过菊花丛,带落几片花瓣,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气势汹汹地站在几步外。她上个月刚从冷宫里出来,虽仍是才人位份,却比从前更添了几分戾气,眉眼间的骄纵变成了阴鸷,像淬了毒的针。
“怎么?见了本宫,连头都懒得抬了?” 李才人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晚,鞋尖几乎要踩到她的裙角,“是觉得帮皇后娘娘办了件‘大事’,就了不起了?”
夏晚这才缓缓起身,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臣妾不敢。李才人刚回宫,气色正好,想来是太后和皇上体恤,臣妾该恭喜才是。” 她刻意提起“太后”和“皇上”,既是提醒对方身份,也是暗示——你能出来,全凭圣恩,别太张扬。
李才人的脸色果然沉了沉。她能从冷宫里出来,全靠李贵妃在太后面前说了几句好话,条件是“安分守己”。可她一想到自己在冷宫里受的苦,就恨得牙痒痒,尤其是恨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却间接把她送进去的温如玉。
“恭喜就不必了,” 李才人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菊花,忽然伸手,将一株开得正艳的墨菊连根拔起,花瓣散落一地,“这花看着碍眼,拔了清净。”
春桃气得脸都白了,这株墨菊是夏晚特意从尚花局讨来的品种,养了三个月才开第一朵。她刚想上前理论,就被夏晚用眼神制止了。
夏晚看着地上的残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平静:“李才人说得是,不过是株花,拔了便拔了,臣妾再种就是。” 她甚至让春桃,“去拿把铲子,把根刨了,省得碍李才人的眼。”
李才人没想到她这么能忍,准备好的一肚子刻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原想激怒夏晚,让她失了仪态,最好能在御花园里吵起来,传到皇上耳朵里,治她个“以下犯上”的罪。可夏晚这副“任你拿捏”的样子,反倒让她的戾气没了发泄的地方。
“你倒是比从前‘懂事’了。” 李才人将手里的残花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只是温如玉,你别以为躲在皇后娘娘翅膀底下就安全了。这宫里的路长着呢,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臣妾不敢想笑到最后,” 夏晚垂眸,声音温顺得像只羔羊,“只求安分守己,伺候好皇上和皇后娘娘,便心满意足了。李才人身份尊贵,自然比臣妾看得远,臣妾该多向您学着些。” 她把姿态放得极低,低到尘埃里,反倒让李才人的攻击没了着力点。
李才人盯着她看了半晌,想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不甘或愤怒,却什么都没看到。这张脸依旧和赵灵溪有几分像,只是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古井,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楚栁香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忽然觉得无趣,像打了场败仗似的,冷哼一声:“哼,别让本宫再看到你这副样子,晦气!” 说罢,带着宫女转身就走,裙摆扫过菊丛,又带落一片花瓣。
首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春桃才忍不住道:“主子!她太过分了!那株墨菊……”
“不过是株花。” 夏晚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墨菊花瓣,放在鼻尖轻嗅,“花没了可以再种,若是今日跟她吵起来,丢的可就不是花了。”
“可她明摆着是来找茬的!” 春桃气鼓鼓地,“她刚从冷宫里出来,就敢这么嚣张,定是李贵妃又给她撑腰了!”
“正因如此,才不能硬碰硬。” 夏晚将花瓣放在掌心,看着它慢慢蜷起,“李贵妃巴不得我们内讧,好坐收渔利。我若动了气,岂不正中了她们的计?”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李才人离去的方向,“她现在像只被惹急的猫,张牙舞爪,却没什么真本事。真正要防的,是她背后的人。”
春桃这才明白过来:“主子是说……李贵妃?”
“李才人不过是把枪,” 夏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枪易躲,放枪的人难防。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让这把枪觉得‘没趣’,懒得再对着咱们。”
她让春桃把残花收拾干净,自己则走到另一株白菊前,继续修枝。指尖划过冰凉的花瓣,她想起刚才李才人碾花时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看来冷宫的日子,终究是磨掉了她几分底气。
这样的人,看似凶狠,实则最容易对付——只要不接她的招,她的戾气便会像没了靶子的箭,只能徒劳地射向虚空。
夕阳的金辉透过菊花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夏晚修剪完最后一株菊,首起身时,恰好看到皇后宫里的宫女远远走过,目光在她们这边停留了一瞬,便匆匆离去。
她知道,自己今日的“隐忍”,很快就会传到皇后耳朵里。这不是懦弱,是策略。在这深宫里,懂得何时收锋,比一味逞强更重要。
李才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片溅了一地。“废物!一群废物!” 她对着宫女怒吼,“连个温如玉都对付不了,本宫养你们有何用!”
宫女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胆子大些的宫女颤声道:“才人息怒,那温如玉今日确实太能忍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变了个人?” 李才人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她是怕了!她怕本宫!” 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温如玉的平静,不像害怕,倒像……胸有成竹。
她走到窗边,望着汀兰苑的方向,咬牙道:“哼,你以为忍就能躲过去?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而此刻的汀兰苑,夏晚正看着春桃将新的菊苗栽进土里。白菊的幼苗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绿,像个脆弱却倔强的希望。
“主子,这苗能活吗?” 春桃轻声问。
“用心养,就能活。” 夏晚蹲下身,用手将土压实,“就像人一样,只要根扎得深,再大的风雨,也能扛过去。”
夜色渐浓,秋虫在菊丛里低鸣,像在为这无声的较量伴奏。夏晚知道,李才人的寻衅只是开始,往后的风浪只会更大。但她不怕,因为她早己学会——在暗处扎根,在明处藏锋,才是这深宫最稳妥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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