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御花园格外清静，湿漉漉的青石板映着天光，像铺了层碎银。夏晚踩着石板往坤宁宫方向走，袖中藏着块温热的玉佩——那是赵灵溪前日落在汀兰苑的，玉质温润，只是边角磕了个小缺口，想来是昨夜青禾之事闹得急，她自己都没察觉丢了东西。
昨日三更，青禾被皇后的人从冷宫偏院接了出来。据说李才人身边的小太监扛不住审问，招认是李才人指使他在青禾的饭里下了，想趁青禾昏迷时伪造“畏罪自缢”的假象，嫁祸给夏晚。皇后没惊动任何人，只将那小太监杖责二十，发往浣衣局，青禾则被暂时安置在坤宁宫的耳房养伤。
“温才人来了？” 坤宁宫的守门宫女见了夏晚，脸上露出几分和善的笑，“公主刚去看青禾了，就在东耳房呢。”
夏晚谢过宫女，刚走到东耳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赵灵溪压抑的哭声，带着浓浓的委屈：“你怎么这么傻？他们打你你不会喊吗？若不是母后让人去得及时，你……你让我怎么办？”
紧接着是青禾虚弱的声音：“公主别难过，奴婢没事……能活着见您，奴婢就知足了……”
夏晚抬手想敲门，手指却停在半空。她能想象出里面的情景——骄纵的公主第一次为身边人掉泪，而那个忠心的宫女，此刻定是又疼又暖。这片刻的温情，不该被她打扰。
“谁在外面？” 赵灵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警惕。
夏晚推门进去时，正见赵灵溪慌忙用帕子擦脸，眼眶红红的，像只被惹恼的兔子。青禾半靠在床头，脸上还有未消的红痕，见了夏晚，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赵灵溪按住了。
“你怎么来了？” 赵灵溪的语气带着刻意的生硬，像是在掩饰方才的失态，“来看我笑话？”
夏晚没接她的话，只将袖中的玉佩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公主的玉佩落在我那里了，想着您或许用得上，就送来了。” 她目光落在青禾脸上，语气温和，“青禾姑娘伤得重吗？太医怎么说？”
青禾刚要开口，赵灵溪却抢着道：“太医说养几日就好了，不劳你费心。” 她嘴上不饶人，眼神却往那玉佩上瞟了瞟，见缺口处被人用细金镶补好了，像只展翅的蝴蝶，心里微微一动——这手艺，定是夏晚让人做的。
夏晚装作没看见她的小动作，只对青禾道：“皇后娘娘心细，留你在坤宁宫养伤最是稳妥。只是往后行事要更谨慎些，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青禾感激地点头：“多谢才人提醒，奴婢记下了。” 她看向赵灵溪，欲言又止——昨夜皇后审问时，曾提过“若不是温才人提前让人递信，恐怕真要出人命”，只是这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灵溪自然也听母后提过，只是拉不下脸道谢，坐在床边摆弄着衣角，声音闷闷的：“母后说，那小太监招了，是李才人想害你，跟我没关系。” 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在撇清，却没了往日的骄横。
夏晚心里清楚，赵灵溪这是在示好，只是拉不下脸面。她笑了笑：“公主多虑了，我从未怀疑过公主。”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李才人背后是李贵妃，此事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公主往后……”
“我知道！” 赵灵溪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倔强，作者“楚栁香”推荐阅读《珠玉易主时》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母后说了，让我少跟李贵妃那边的人来往，也让你……让你小心些。” 她说到“你”字时，声音低了几分，像是有些别扭。
夏晚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这刁蛮公主也有几分可爱。她屈膝行礼：“多谢公主提醒，我会小心的。青禾姑娘需要静养，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等等！” 赵灵溪忽然叫住她，从床头拿起个小锦盒，塞到夏晚手里，“这个……谢你。”
锦盒里是支银步摇，簪头雕着朵小小的玉兰，正是那日夏晚帮赵灵溪做玉兰膏时，她随口夸过“好看”的样式。夏晚握着步摇，指尖触到冰凉的银质，心里竟有些暖：“多谢公主。”
走出坤宁宫，阳光正好，照在步摇的玉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夏晚看着步摇，忽然明白赵灵溪的微妙——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处处针对，却也没全然放下公主的架子，这种不远不近的态度，或许才是宫里最安全的距离。
回到汀兰苑，春桃正站在院门口张望，见了夏晚，连忙迎上来：“主子，您可回来了！刚才小禄子说，李才人院里的人被贵妃娘娘调走了大半，连门口的侍卫都换成了内务府的人，看着像是……失了势呢。”
夏晚将步摇放在妆盒里，淡淡“嗯”了一声。李才人倒了，李贵妃自然要撇清关系，这是宫里的常态。只是她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李贵妃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嫡母那边，怕是也在盯着她的动静。
“晚翠呢？” 夏晚忽然想起那个宫女。
“在灶房煮粥呢，” 春桃压低声音，“方才王德胜来送水，跟她在院角说了几句话，晚翠回来时脸色不大好，像是被骂了。”
夏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德胜定是发现青禾没事，夏晚也安然无恙，心里起了疑，才会去质问晚翠。只是晚翠按她的吩咐，用甘草末冒充了毒粉，王德胜纵是怀疑，也抓不到把柄。
“让她煮吧，” 夏晚走到窗边，望着院外的回廊，“该来的，总会来的。咱们只需守好自己的院子，看清路上的坑就行了。”
午后，晚翠端着粥进来，脸色果然有些白，眼神躲闪：“主子，粥……粥煮好了。”
夏晚看着她发抖的指尖，忽然道：“王德胜跟你说什么了？”
晚翠扑通一声跪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他骂奴婢没用，说再办不成事，就……就告诉夫人奴婢私藏了您的赏赐……主子，奴婢真的没有！求您信我！”
夏晚看着她惶恐的样子，心里清楚，王德胜这是在逼晚翠下死手。她扶起晚翠，声音平静：“我信你。只是王德胜既是尚书府的人，为何总逼你做这些事？难道……他背后还有别人？”
晚翠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哆嗦着：“他……他前几日跟刘管事说话时，提到过‘三姑娘’……”
三姑娘？夏晚的心沉了沉。温如媚是二姑娘，这“三姑娘”是谁？难道尚书府还有其他女儿在宫里？还是说……这只是他们暗语？
疑窦像藤蔓，又悄悄缠上心头。夏晚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忽然觉得，这深宫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而青禾的脱险，赵灵溪的转变，不过是这深水里泛起的一点涟漪，真正的风浪，还在后面。
她拿起那支银步摇，簪头的玉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在提醒她——越是平静，越要小心暗藏的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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