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秋凉,卷着汀兰苑的兰草香,吹得窗纸簌簌作响。
夏晚捏着那半块杏仁酥,指尖的凉意比点心本身更甚。酥饼的油香里裹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与上次王德胜投的慢性毒药气息隐隐相合,只是这苦味更烈些,显然毒性也更猛。
“主子,这点心……”春桃的声音发颤,手里的银簪刚刺破酥饼,簪头就泛起青黑,比上次验杏仁粥时的颜色深了数倍,“是烈性毒!比之前的厉害多了!”
夏晚将酥饼放回描金食盒,盒底的缠枝莲纹在烛火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这盒点心是傍晚送来的,送点心的小太监说是“尚食局新做的试吃品,给各宫分些尝尝鲜”,可食盒的样式却不是尚食局的常用款——尚食局的食盒多是素面漆器,这只却描着金,边角还嵌着螺钿,更像是……尚书府的物件。
“送点心的小太监长什么样?”夏晚的声音平静,指尖却在食盒边缘轻轻——那里有个极小的缺口,与上次王德胜水桶上的豁口形状相似,像是用同一种刻刀划的。
“看着面生,约莫十三西岁,瘦得像根豆芽菜,说话细声细气的,”春桃努力回忆,“他说自己是尚食局新来的,叫小柱子,放下点心就走了,我追出去想问两句,人己经没影了。”
“小柱子?”夏晚冷笑,这名字一听就是随口编的。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院墙外的回廊上,只有巡夜的侍卫提着灯笼走过,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晃出长长的影子,哪有什么小太监的踪迹。
“去叫晚翠。”她转身吩咐,目光重新落回那盒点心上。这毒下得如此急切,绝不是王德胜的手笔。王德胜惯用慢性毒,讲究“神不知鬼不觉”,而这盒点心的烈性毒,更像是……狗急跳墙。
晚翠很快进来,见了食盒和银簪上的青黑,脸色瞬间煞白,“噗通”一声跪下:“主子!这不是奴婢做的!也不是王德胜……他前儿个还说,要等您‘病’得重些再动手……”
“我知道不是你。”夏晚打断她,将食盒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盒子,眼熟吗?”
晚翠颤抖着抬头,目光刚触到食盒上的螺钿,就猛地瞪大了眼:“这……这是尚书府的食盒!是夫人身边张嬷嬷常用的那只!我在府里见过好几次,那螺钿嵌的莲花,花瓣比别处的多一瓣……”
果然是尚书府。夏晚的心沉了沉。刘氏这是嫌慢性毒太慢,改用烈性毒了?可她就不怕事情败露,连累整个尚书府吗?还是说……背后有更大的势力撑腰,让她有恃无恐?
“王德胜最近见过张嬷嬷吗?”夏晚追问。
晚翠拼命摇头:“没有!王德胜说,张嬷嬷上个月就回府了,宫里的事都是刘管事在传信……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前天我去小厨房,听见王德胜跟一个黑衣人说话,离得远听不清,只听见‘夫人急了’‘速办’几个字,那黑衣人穿的靴子,底上有铁钉,走路‘咔哒’响,跟……跟上次送毒粉来的人一样!”
带铁钉的靴子?夏晚的眉峰蹙得更紧。宫里除了侍卫,极少有人穿带铁钉的靴子,除非是……有特许的外男?可外男不得随意入宫,除非是……
“去查,”她对春桃道,“查近三日宫门口的登记,有没有尚书府的人入宫,尤其是穿带铁钉靴子的。另外,去尚食局问问,有没有叫‘小柱子’的小太监。”
春桃刚要应声,就见小禄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脸都白了:“主……主子!王德胜……王德胜死了!”
“什么?”夏晚猛地站起身,烛火被带起的风晃得差点熄灭。
“就在冷宫后的柴房里,被人发现时己经没气了,脸青得吓人,像是……像是中了毒!”小禄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侍卫己经围起来了,说是……说是畏罪自杀!”
作者“楚栁香”推荐阅读《珠玉易主时》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畏罪自杀?夏晚的心头掠过一丝寒意。哪有这么巧的事?刚查出毒点心与他有关,他就“自杀”了?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她抓起披风往身上一裹:“去柴房!”
春桃想拦:“主子,夜深了,那里晦气……”
“晦气?”夏晚的脚步没停,声音冷得像冰,“等刀子架到脖子上,才真叫晦气。”
冷宫后的柴房早己被侍卫围住,火把的光在潮湿的空气中跳跃,将王德胜的尸体照得面目狰狞。他躺在柴草堆上,双目圆睁,嘴角挂着黑血,手指死死攥着衣角,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温才人?”领头的侍卫认得夏晚,拱手行礼,“这是您宫里的送水太监?”
夏晚点头,目光扫过尸体——王德胜的指甲缝里没有煤渣,却沾着些白色粉末,不像毒粉,倒像是……石灰?柴房的墙角有个打翻的石灰桶,地上的石灰印里,有半个模糊的脚印,鞋底的纹路很深,带着铁钉的痕迹!
“他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夏晚追问。
“半个时辰前,巡逻的兄弟听见柴房有动静,进来就见他这样了。”侍卫指着墙角的一个空药瓶,“这瓶子里有残留的毒药,跟他嘴角的黑血对上了,应该是自己喝的。”
夏晚拿起药瓶,瓶身光洁,没有任何标记,显然是特意准备的。她的目光落在王德胜攥紧的衣角上,用银簪轻轻挑开——衣角里裹着半块碎玉,质地粗糙,正是碎玉轩墙角常见的那种劣质玉石。
王德胜为什么要藏碎玉?是想留下什么线索?还是……这碎玉本身就是个记号?
“查过他的住处了吗?”
“查了,”侍卫道,“除了几件旧衣裳,什么都没有,连银子都没留下几两,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走。”
准备好要走?却又突然“自杀”?夏晚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带铁钉的脚印,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杀王德胜的人,就是送毒点心的人?还是说,是同一伙人?
这时,春桃匆匆跑来,脸色比刚才更白:“主子,查不到!尚食局说根本没有叫‘小柱子’的太监,宫门口的登记也查了,近三日尚书府只来了个采买的婆子,没男人入宫!”
线索,断了。
送点心的小太监查无此人,带铁钉的靴子找不到主人,王德胜死得不明不白,唯一的线索碎玉,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夏晚看着王德胜圆睁的双眼,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像在无声地诉说——他知道的,远比她们想的多,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让人好好收殓他吧。”夏晚转身离开柴房,火把的光在她身后拉长影子,“告诉内务府,按规矩安葬。”
回到汀兰苑时,天己微亮。食盒里的毒点心还在,银簪上的青黑刺得人眼疼。夏晚将那半块碎玉放在桌上,与食盒的缺口比对——碎玉的边缘,竟与缺口严丝合缝!
这食盒,果然是王德胜经手的!他用碎玉给食盒做了记号,却没来得及说出记号的意思,就被灭口了。
“主子,现在怎么办?”春桃看着那碎玉,眼圈通红。
夏晚拿起碎玉,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线索断了,但痕迹还在——带铁钉的靴子,尚书府的食盒,碎玉记号……这些碎片拼不出完整的真相,却指向同一个方向:有人在拼命掩盖尚书府与毒点心的关系,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把碎玉收好,”她将碎玉藏进药箱,与那两包毒粉放在一起,“王德胜死了,他们以为能高枕无忧了,却不知道……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会说话。”
晨光从窗缝里挤进来,照亮了食盒上扭曲的缠枝莲。夏晚看着那莲花,忽然笑了——刘氏越是急着动手,露出的破绽就越多。这盒毒点心,不是结束,是开始。
她倒要看看,这背后藏着的人,还能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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