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穿过冷宫破败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打着旋。李才人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上裹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絮，昔日明艳的水红色宫装早己被浆洗得发白，领口磨出的毛边蹭着她冻得发红的脖颈，刺得她心头一阵烦躁。
“咳咳……”她猛地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棉絮，指节泛白。窗外的梧桐叶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像鬼爪似的伸向灰蒙蒙的天，一如她此刻的处境——从位份高于温如玉的才人，到被打入这连老鼠都不愿来的冷宫，不过短短数月。
“主子，喝点热水吧。”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宫女端着破瓷碗进来，碗沿缺了个角，里面的热水冒着微弱的热气，很快就在寒风中散了大半。这是她从前身边最不起眼的小宫女，名叫小翠，因家奴身份没被牵连，偷偷托关系留在冷宫伺候她，成了她如今唯一的依靠。
李才人没接碗，反而猛地挥手将碗扫落在地。热水泼在青砖上，很快凝成一层薄冰，碎裂的瓷片在冰面上闪着冷光。“喝什么喝！”她声音嘶哑，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喝了这脏水就能回到从前吗？就能让那个贱婢温如玉也尝尝这滋味吗？”
小翠吓得扑通跪下，膝盖磕在冰面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作声。她知道主子心里苦，可这怨气撒得太吓人了。
李才人看着地上的碎瓷片，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她怎么也忘不了被打入冷宫那天，温如玉站在坤宁宫的廊下，穿着素雅的宫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就是那个眼神，比皇后的斥责、皇上的冷漠更让她恨——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漠视！
“我听说了，”她忽然抓住小翠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肉里，“那个贱婢升了常在，还得了皇上赏的暖玉镯！连灵溪公主都常去她的汀兰苑！凭什么？凭她会装模作样？凭她会讨皇上欢心？”
小翠疼得眼圈发红，却还是低声道：“主子，您小声点……前几日看管冷宫的太监说，温常在最近在给皇上调理身子，用的都是她自己种的草药，皇上赞她细心呢……”
“草药？”李才人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光亮得吓人，像是黑暗中燃起的鬼火，“她懂草药？呵，懂草药又怎么样？懂草药就能害人，也能……被药害！”
她猛地松开小翠，踉跄着爬下床榻，在满是灰尘的角落里翻找起来。那里堆着她没被收走的旧物，几件破衣裳，一面裂了缝的铜镜，还有……一个小小的青花罐，正是当初她让青禾给赵灵溪下毒用的那个，后来被她偷偷藏了起来，竟没被搜走。
“找到了……找到了……”她抱着青花罐，像抱着救命稻草，枯瘦的手指抚过罐身上的缠枝莲纹，那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变形，像一条条毒蛇，“这里面还有些东西……是我母家带来的‘迷迭香’，说是能让人昏迷，量大了……还能让人醒不过来……”
小翠脸色惨白，连忙拉住她：“主子！您疯了？那是毒药啊！若是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李才人冷笑，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我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与其在这冷宫里烂掉，不如拉着那个贱婢一起下地狱！她不是得意吗？不是受宠吗？我要让她尝尝从云端摔下来的滋味！我要让皇上知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珠玉易主时 她不过是个会用旁门左道害人的毒妇！”
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昔日的骄纵变成了此刻的疯狂，冷宫的磋磨不仅没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让她心里的怨恨长成了毒藤，死死缠住了“温如玉”这个名字。
“可……可咱们在冷宫，怎么把药送出去？怎么让她中毒？”小翠急得首哭，她知道主子恨温如玉，可这计划太冒险了。
“总有办法的。”李才人眼神阴狠，将青花罐藏进破棉絮里，“你不是说看管冷宫的王太监贪财吗？你去把我那支银钗偷偷给他，让他帮我带个消息出去——就说……就说我知道温常在一个秘密，能让她万劫不复，让他把消息传给温如媚！”
温如媚！这个名字像根针，刺得她心口更疼。温如媚虽是温如玉的姐姐，却因嫉妒处处与温如玉作对，上次还在太后面前告温如玉的状，若是让她知道有机会除掉温如玉，定会迫不及待地帮忙！
“温如媚恨温如玉入骨，只要她肯帮忙，就有办法让温如玉中毒！”李才人越说越兴奋，仿佛己经看到了温如玉倒在地上的模样，“到时候，温如玉中毒身亡，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温如媚干的，她们姐妹反目，两败俱伤，我就能……我就能等着看好戏！说不定皇上还会念在我‘揭发有功’的份上，把我从这冷宫里放出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全然没看到小翠恐惧的眼神。寒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吹起地上的灰尘，迷了她的眼，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抱着藏药的棉絮，像抱着唯一的希望。
小翠看着主子疯狂的模样，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这计划一旦实施，无论成败，主子都再无回头路。可她只是个卑微的宫女，又能阻止什么呢？她只能颤抖着点头：“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给王太监送钗子……”
小翠走后，冷宫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李才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寒风呼啸的声音。李才人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殿群，那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而汀兰苑的方向，隐在夜色里，像一颗扎在她心头的刺。
“温如玉，你等着……”她对着夜色低语，声音嘶哑而怨毒，“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这宫里的债，总要有人来还！”
寒风卷着她的声音，消失在空旷的庭院里，只留下满地的枯叶和残烛的微光，映着她狰狞的侧脸，像一幅扭曲的地狱图。
与此同时，汀兰苑的灯还亮着。夏晚正坐在案前整理草药，指尖划过“迷迭香”的图谱，眉头微微皱起。这草药性温，可安神，过量却会致幻昏迷，是常用的药材，也是常用的“毒物”。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像是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却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主子，夜深了，歇着吧。”春桃端来安神汤，见她对着图谱出神，担忧地问，“您是不是累着了？最近总说心里不安。”
夏晚放下图谱，接过安神汤，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没什么，”她轻声道，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只是觉得……这深秋的风，太冷了。”
她不知道，冷宫的角落里，一场针对她的报复计划，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那罐藏在破棉絮里的毒药，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深宫的夜，总是这样，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藏着数不清的怨毒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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