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宴的暖阁里熏着银丝炭，暖意融融，却压不住殿内骤然凝结的寒气。赵灵溪手中的玉杯“哐当”一声摔在金砖上，碎裂的瓷片溅起，在明黄的地毯上划出细碎的白痕，像一道突兀的伤口。
“温如玉！你敢说这流言不是你传出去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更透着被激怒的尖锐，珠钗随着剧烈的动作摇晃，鬓边的珍珠垂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与她此刻的失态格格不入。
满殿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夏晚身上。暖阁里本是觥筹交错的热闹，皇后刚赏了各宫嫔妃新制的冬衣，李贵妃正与几位命妇说笑，连皇帝都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却被赵灵溪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搅得鸦雀无声。
夏晚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汤在盏中晃出细微波纹。她抬眼看向赵灵溪，少女眼眶通红，脸颊涨得通红，显然是真的动了怒——方才席间不知是谁窃窃私语，说“公主与温才人眉眼越发相似，怕是有什么亲缘”，又有人接话“听说当年宸妃娘娘也生过一个女儿，只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却足够点燃赵灵溪的怒火。
“公主慎言。”夏晚放下茶盏，起身屈膝行礼，动作从容不迫，与赵灵溪的失态形成鲜明对比，“流言蜚语本就无根，臣妾怎会做这等搬弄是非之事？公主冰雪聪明，不该被旁人的闲言碎语蒙了心。”
“旁人的闲言碎语？”赵灵溪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那你告诉我，为何自从你入宫，宫里就冒出这些‘我与你相似’‘我身世不明’的话？为何你总在查二十年前的旧事？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没人疼的孤女，就可以任由你编排？！”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愤怒。自小养在坤宁宫，虽得皇后疼爱，却总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她“并非嫡出”；夏晚入宫后，两人相似的眉眼更是成了宫人们私下议论的焦点；如今竟传出“她是宸妃遗孤”的流言，这让她如何不怒？在她看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温如玉！
皇后眉头紧蹙，沉声道：“灵溪！不得无礼！快给温才人道歉！”她虽呵斥着，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灵溪的反应太过激烈，倒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这背后怕是有人刻意挑唆。
“母后！”赵灵溪委屈地看向皇后，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您看看她！她敢说她查那些旧事不是为了编排我？不是为了攀附什么亲缘？她一个乡野庶女，凭什么……”
“凭她品行端正，凭她安分守己。”皇帝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不怒自威。他一首沉默地看着，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此刻开口，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灵溪，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怎的如此沉不住气？仅凭几句流言就当众发难，像什么样子？”
赵灵溪被皇帝说得一噎，眼泪掉得更凶，却不敢再顶嘴，只是委屈地跺脚：“父皇……”
“够了。”皇帝打断她，目光转向夏晚，语气缓和了些，“温才人，你既说没传流言，往后便更要谨言慎行，别给旁人留下话柄。”
“臣妾遵旨。”夏晚再次行礼，始终低着头，掩去眼底的波澜。她清楚，赵灵溪的愤怒并非无端，这流言来得太巧，恰好在她查到宸妃当年的掌事宫女可能还在世时出现，显然是有人想借赵灵溪的手打压她，甚至想挑起她与皇后的矛盾。而那个挑唆的人，十有八九是一首嫉妒她的温如媚，或是想借乱局浑水摸鱼的李贵妃势力。
果然，站在温如媚身后的宫女悄悄对温如媚使了个眼色，温如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随即又换上担忧的神色，上前劝道：“公主息怒，许是误会呢？温才人一向老实，断不会做这等事。再说，您与她相似，那是缘分，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这话看似劝和，却故意强调“相似”，更像是在火上浇油。赵灵溪果然更怒，指着温如媚道：“你别替她说话！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憋着坏！”
皇后见场面越发混乱，忙对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上前扶住赵灵溪：“公主消消气，您身子弱，动怒伤肝，皇后娘娘会心疼的。咱们先回偏殿歇歇，让太医来看看？”
赵灵溪本就气得头晕，被李嬷嬷一劝，便顺着台阶哼了一声，甩袖跟着她往外走，经过夏晚身边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敌意。
暖阁里的气氛依旧凝重。皇帝轻咳一声，打破沉默：“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传谣者查出来严惩便是，都散了吧，别扰了冬至的兴致。”
众人连声应是，却都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温才人与公主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而这背后的流言，怕是没那么容易平息。
夏晚随着人流退出暖阁，刚走到回廊，就见温如媚追了上来，假惺惺地说：“妹妹别往心里去，公主就是被宠坏了，脾气急了些，不是针对你。”
夏晚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目光清冷：“温更衣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流言何时起，何时盛。”
温如媚脸色微变，强笑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好心安慰……”
“不必了。”夏晚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流言如刀，既能伤人，也能引蛇出洞。温更衣与其关心我，不如想想，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别最后引火烧身。”
说完，她不再理会温如媚难看的脸色，转身离去。寒风卷起她的衣袂，像一只展翅的蝶。她心里清楚，赵灵溪的发难只是开始，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见流言没能击垮她，定会使出更阴狠的手段。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顺着这流言的线索，找到那个在背后挑唆的人——或许，那人不仅是为了打压她，更是为了掩盖赵灵溪身世的真相，掩盖宸妃当年的秘密。
回廊尽头的梅花开得正盛，映着皑皑白雪，红得像火。夏晚望着那片红，忽然觉得，这场由流言引发的风波，或许能让她更快地摸到真相的边缘，哪怕前方布满荆棘。
(http://www.220book.com/book/T5H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