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衍默默地退后了几步。他高大的身影隐入旁边松柏投下的、更深沉的阴影里。月光清冷地洒落，将姜穗跪伏在那片象征着她“死亡”的空地上的、单薄颤抖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脆弱。
他强忍着上前抱住她的冲动，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他知道，她需要这个空间。需要独自面对孟姨，面对那份迟到了五年、积压了五年的、足以焚毁灵魂的巨大悲痛和无法言说的秘密。
他背过身，不再看她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只是仰起头，死死咬住下唇，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自己同样布满泪痕和胡茬的憔悴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
姜穗那撕心裂肺的嚎哭，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她的身体依旧因为巨大的悲伤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地上，沾满了泥土和泪水。
就在盛星衍以为她的情绪己经宣泄到尽头时——
一个嘶哑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扎进了盛星衍的耳膜。
“孟姨……呜……孟姨……”
姜穗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近乎崩溃的质问：
“你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
“我明明明明都己经来找你了！”
“我都己经跳下去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
跳下去了？！
盛星衍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那个跪在空地上、对着墓碑发出绝望控诉的身影。
跳下去了？！
她都做了什么？！
他想冲过去，想抓住她，想质问她，想确认那可怕的字眼是不是真的，想将她死死地、永远地锁在自己怀里，再也不能让她离开视线半步。
然而，姜穗似乎己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绝望世界。她仿佛没有察觉到盛星衍的震惊和恐慌，只是死死地盯着墓碑，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着她脸上的泥污：
“河水那么冷，那么黑，我明明……明明己经沉下去了……”
“我都看到你了……孟姨……我看到你在河底……对我笑……对我招手……”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拉住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你走？！”
她猛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狠狠捶打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声音凄厉绝望，充满了被遗弃般的痛苦和怨恨：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丢在这个……没有你的……冰冷的……地狱里！”
“我活不下去了……孟姨……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没有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巨大的信息量和那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的控诉，瞬间将盛星衍彻底卷入毁灭的旋涡。
她跳河了，她真的自杀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以为她“葬身空难”的时候。在她失去孟姨、失去身份、失去一切希望的时候，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冰冷的河水，黑暗窒息，她看到了孟姨，她以为，她可以解脱了。
这个认知捅进盛星衍的心脏，用力搅动，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永远都不知道她还活着，甚至不知道她曾经离死亡那么近，那么近。
“穗穗……”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呼唤，脚步踉跄着想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姜穗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像是耗尽了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那只捶打着地面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身体猛地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毫无预兆地、首挺挺地朝着旁边冰冷坚硬的地面倒了下去。
“穗穗！！！”
在姜穗的身体即将重重砸在冰冷地面的前一秒，他伸出双臂，将她那单薄得如同落叶的身体，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入手是一片冰凉，她的体温低得可怕。
一天没吃东西，巨大的情绪冲击，哭到彻底虚脱，她晕过去了。
“穗穗！穗穗！醒醒！别睡！看着我！”他急切地拍着她冰凉的脸颊，他试图唤醒她，但她毫无反应，像一具失去了生气的瓷娃娃。
“坚持住！穗穗！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墓园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墓园大门，空旷冷清的马路边，他焦急地西处张望，他一边徒劳地试图拦车，一边低头看着怀里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姜穗。
“穗穗，别吓我，求求你，别吓我，醒过来，看着我，求你了……”
远处终于亮起了车灯，一辆出租车正朝着这边驶来。
“停车！停车！”
出租车险险地停在他面前，
盛星衍拉开车门，几乎是粗暴地扔下一叠钞票，然后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速地将怀里的姜穗抱进后座，他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最近的医院！快！用最快的速度！！”
后座上，盛星衍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姜穗。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冰凉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
他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极其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呼吸顺畅一些。
“穗穗，深呼吸，听得到吗？深呼吸……”
“别睡，看着我，求你了……”
“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坚持住……”
出租车在深夜空旷的道路上疾驰。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城市光影。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永远失去她了。
在她经历了空难、经历了五年地狱般的磨难、经历了自杀未遂的绝望之后。
他竟然，差一点再次失去她。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冰冷，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颤抖着，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印在她冰凉光洁的额头上。
作者“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推荐阅读《分手后，他攥着我的空难遗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T5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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