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焰的巨龙,与深海的巨鲸,在那片凡人的土地上,狠狠地撞在一起时——
整个世界,在长达数分钟的、绝对的死寂之后,终于,恢复了它的声音。
但那,不再是我们所熟悉的声音。
没有风声,没有雨声,没有鸟鸣,也没有人语。
只有一种,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最古老的、如同创世诗篇般的……低语。
在我们的地下“司令部”里,高桥夏美,我们伟大的“武器”小姐,缓缓地,从那片由悲伤和愤怒交织而成的废墟中,抬起了头。
她看着屏幕上,那无数个代表着“能量湮灭”、“法则重构”的、她看不懂但能感受到其伟大的数据流,喃喃自语。
“结束……了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的意识,正在消散。
我那盏早己油尽灯枯的神魂之火,在刚才那场豪赌中,燃烧了它最后的光和热。现在,它即将,彻底熄灭。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变冷。
我的思绪,正在变得模糊。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蓝色海洋里。
但这一次,那片海洋,不再悲伤。
它,很温暖,很平静,像一个婴儿的、安宁的睡梦。
我知道,这是“乙姬”的梦境。它,在平息了“八咫乌”的愤怒之后,也耗尽了所有的力量,重新,陷入了更深沉的、永恒的睡眠。
而我,这个打扰了它美梦的“罪人”,也将随着它的梦境,一起,归于虚无。
也好。
我看着眼前这片温柔的、无边无际的蓝色,心中,没有了遗憾,只剩下一种,完成了使命的、坦然而又疲惫的安宁。
我,守护了他们。
我,守护了这个,我刚刚才爱上的、笨拙而又美丽的世界。
那么,就这样吧。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最后的、永恒的黑暗。
然而,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
一抹熟悉的、傻乎乎的、比任何阳光都更温暖的金色,突然,在那片无尽的深蓝中,亮了起来。
那不是神的光芒。
那是,属于凡人的、最纯粹的、善意的光芒。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藤井树。
他穿着那件滑稽的、印着“一番”字样的围裙,站在那片蓝色的海洋里,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傻乎乎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对着我,伸出了手。
就像,在那个遥远的、仿佛上个世纪的午后,他对我,递出那个改变了一切的、鲑鱼饭团一样。
我的眼眶,了。
原来,你没有走。
你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变成了这片大海的、最温柔的守护者。
你,成了“乙姬”梦境里,那唯一的、永恒的阳光。
我伸出手,想要去握住他。
但我的指尖,却穿过了他那由光芒构成的、温暖的身体。
“回去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的神魂深处,轻轻响起。
“高桥……还在等你。”
“你们……还要一起,去看那片,最美的大海呢。”
然后,他轻轻地,推了我一下。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的力量,将我那即将消散的意识,猛地,从那片深蓝色的、安宁的梦境中,推了出去!
……
“噗——!”
现实世界里,我猛地睁开眼,像一个溺水的人,贪婪地,吸入了第一口,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的空气。
“顾凡!”
高桥夏美那张沾满了泪水和灰尘的、又惊又喜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属于凡人的、温暖的手。
我……活下来了。
我们……赢了。
我们,用一个凡人的牺牲,换来了两个古神的沉睡,和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扶着墙,和高桥夏美一起,一步一步,走出了那间见证了我们所有疯狂与奇迹的、地下的爵士酒窖。
当我们重新回到地面时,我们,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天空,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如同琉璃般的、澄澈的蔚蓝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青草般的、清新的味道。
远处,那座曾经喷发着毁灭与愤怒的富士山,此刻,却像一尊被神明亲手雕琢过的、巨大的艺术品。
它的山体,一半,是漆黑如墨的、仿佛能将所有光线都吸进去的黑曜石。
另一半,则是晶莹剔-透的、仿佛由万年玄冰构成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冰晶。
熔岩与海啸,在最极致的碰撞中,达成了一种最完美的、永恒的平衡。
而在那座冰与火的山脚下,在那片被我们以为早己化为焦土的青木原树海。
无数的、散发着微光的蓝色花朵,正从焦黑的土地里,破土而出,迎着那片崭新的天空,肆意地,绽放。
那是,“乙姬”的眼泪,所化的花。
也是,藤井树,我们那个善良的、傻乎乎的英雄,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温柔。
我和高桥夏美,站在这片宛如神迹般的、新生的土地上,久久没有说话。
我们,赢下了这场战争。
却,永远地,失去了我们那个,最想与之分享胜利的……家人。
高桥夏美,再也忍不住,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我没有去安慰她。
我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然后,抬起头,看着那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蔚蓝、也更加辽阔的天空。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藤井树,用他的生命,为我们换来了明天。
那么,我们,就要带着他的希望,他的梦想,和他那份傻乎乎的善良,好好地,在这个被我们亲手守护下来的、美丽而又脆弱的世界上,活下去。
然后,一起,去看看那片,属于我们三个人的、最美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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