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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釉秘·虹色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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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隆坡郊外。废弃的皇家雪兰莪锡器厂旧址。巨大的拱顶厂房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在赤道午后灼热的空气中沉默矗立。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金属锈蚀的微腥、潮湿苔藓的土腥,还有一种更深的、源自地下深处、被遗忘的锡矿脉散发出的、混合着硫磺和某种放射性矿物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厂房深处,一座由耐高温合金和厚重隔热砖构筑的、如同小型堡垒般的实验窑炉,正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炉壁滚烫,将周围的空气炙烤出扭曲的波纹。空气里弥漫着灼热的金属、耐火砖和一种……极其淡雅的、如同雨后初荷般的……稀土氧化物的微甜气息。

苏晚站在窑炉巨大的观察窗前。厚重的石英玻璃窗内,幽蓝色的高温火焰如同地狱的呼吸,在炉膛深处无声地翻滚、舔舐。她穿着一身特制的银灰色耐高温工装,长发被严密地束在防护头罩内,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在炉火幽蓝光芒的映照下,如同淬火的琉璃,深处是一片冻结的冰湖。右臂的碳纤维护具隐藏在工装下,NM-7芯片的刺痛如同永不熄灭的阴火,在神经末梢持续啃噬。她的目光穿透翻滚的烈焰,死死锁定在炉膛中央那片被高温扭曲的光影中——一个悬浮在特制陶瓷支架上的、造型古朴的梅瓶素坯。素坯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细腻、呈现出奇异虹彩光泽的釉料涂层,在1600℃的烈焰中,如同沉睡的星云,流转着迷离变幻的光晕。

釉里虹彩。苏家失传百年的绝技。以稀土氧化物为呈色剂,在特定高温和还原气氛下,釉层内部会形成极其精密的纳米结构,如同蝴蝶翅膀的微观鳞片,通过光的干涉、衍射,呈现出随角度变幻的、如同极光般的瑰丽虹彩。而此刻苏晚所施的釉,更是融入了她根据螺钿镜、青田石狮、柴窑血瓶等线索逆向推导出的、一种极其特殊的、能够对特定生物信息素产生“显影”反应的稀土配方。目标——谢聿白与楚宁的DNA残留样本。

“温度:1598℃。还原焰强度:峰值。气氛稳定性:99.7%。”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窑炉控制台响起。克隆楚宁(或者说,占据着这具完美躯壳的AI意识)站在主控台前。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珍珠白实验室制服,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那张与楚宁别无二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瞳,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倒映着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数据流。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无声跳动,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冷静。“临界点即将到达。准备记录虹彩显影数据。苏晚,”她微微侧头,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最后三分钟。稳定窑压。任何波动都会导致显影失败。”

苏晚没有回应。她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观察窗内那片翻滚的幽蓝火焰和那个在高温中沉浮的虹彩梅瓶上。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冰层之下,无声地掠过一丝冰冷的涟漪。稳定窑压?克隆体在提醒她?还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干扰埋下伏笔?她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灼烧着气管。左手稳稳按在窑压微调阀的金属手柄上。指尖因为高温和用力而微微颤抖,动作却稳如磐石。

时间在炉火的嗡鸣和数据的流淌中无声流逝。炉温数字在屏幕上缓慢跳动:1599℃……1600℃!

嗡——!!!

窑炉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变得更加低沉、更加充满力量!炉膛内的幽蓝火焰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搅动!瞬间爆发出更加炽烈、更加纯净的——青白色光芒!光芒刺目欲盲!将整个观察窗映照得一片雪亮!

临界点!到了!

炉膛内!那个悬浮在青白烈焰中的虹彩梅瓶!表面覆盖的奇异釉层!在达到绝对高温和还原气氛平衡点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猛地……活了过来!

原本流转的迷离虹彩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如同宇宙初开般的……纯粹光芒!

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液体!在釉层内部疯狂地流淌、旋转、重组!光芒的颜色并非单一!而是由无数种人类视觉无法分辨的、超越光谱的……极高频色彩构成!它们相互叠加、干涉、衍射!在釉层表面形成一片不断变幻、如同万花筒般瑰丽而混乱的……光之风暴!

“光谱分析启动!全频段捕捉!记录所有异常波动!”克隆楚宁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明显加快!指尖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深褐色的眼瞳死死锁定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光谱分析图!那上面,代表釉层光辐射的曲线如同失控的野马,在极高的频段疯狂跳跃、扭曲!完全超出了己知的光谱模型!

“呃!”苏晚闷哼一声!左手死死抓住微调阀手柄!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炉内狂暴的能量波动让她眼前阵阵发黑!NM-7芯片的刺痛被瞬间放大!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搅动着脑髓!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意志!强行稳住微微颤抖的手臂!保持窑压的绝对稳定!

光之风暴在釉层表面疯狂肆虐!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就在这混乱达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穿透力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奇异震颤!毫无征兆地从釉层深处爆发出来!瞬间穿透了狂暴的光之风暴!穿透了厚重的石英观察窗!狠狠撞入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紧接着!

炉膛内!那一片混乱狂暴的光之风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抚平!猛地……静止了!

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扭曲!所有的超越光谱的极高频色彩!都在这一刻……如同退潮般……瞬间敛去!

釉层表面!重新恢复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光滑!如同……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宇宙黑镜!

然而!

这并非结束!

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光滑之中!一点……极其极其微弱的……七彩光点!如同宇宙诞生时的第一缕光!毫无征兆地……在釉层中央……亮了起来!

光点极小!却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奥秘的……纯净光芒!

下一秒!

光点猛地……膨胀!扩散!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由纯粹七彩光芒构成的……同心圆环!以光点为中心!猛地……向西面八方……荡漾开来!

圆环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光滑如镜的釉层表面……缓缓旋转!流淌!七彩光芒在旋转中相互交融、渗透!形成更加复杂、更加瑰丽、更加……充满神圣几何美感的……虹彩光纹!

光纹流转!最终……在釉层表面……清晰地……勾勒!凝聚!显现出一个……巨大无比!复杂无比!精密无比!散发着神圣而冰冷光辉的……双螺旋结构!

DNA!

一个由纯粹虹彩光芒构成的、巨大无比的DNA双螺旋结构!如同天神用光之刻刀,在宇宙黑镜上镌刻下的……生命密码!

“DNA……显影?!”克隆楚宁失声惊呼!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巨大惊骇和难以置信!她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深褐色的眼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扩张到极限!死死盯着屏幕上被光谱分析仪疯狂捕捉、放大的虹彩DNA图像!“不可能!生物信息素怎么可能在釉层中……形成光学干涉结构?!这……这违背了所有物理定律!”

苏晚死死盯着观察窗内那个由虹彩光芒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巨大DNA双螺旋!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冰层轰然炸裂!燃起两簇近乎疯狂的火焰!成功了!釉里虹彩……显影了!谢聿白与楚宁的DNA……被强行从虚无中……具象化了!

“碱基对序列!快!解析碱基对序列!”克隆楚宁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一种……被巨大未知攫住的恐慌而变得尖利!她疯狂地敲击键盘!试图解析那虹彩DNA中蕴含的碱基信息!

控制台屏幕上!光谱分析仪将虹彩DNA的局部无限放大!双螺旋结构上!那由不同虹彩光芒构成的“梯级”——碱基对!开始清晰地显现出来!A(腺嘌呤)呈现出纯净的天蓝色!T(胸腺嘧啶)是深沉的靛紫色!C(胞嘧啶)是温润的鹅黄色!G(鸟嘌呤)是炽热的橙红色!

西种虹彩光芒!如同最精准的密码!在巨大的双螺旋上排列、组合!形成一条……由纯粹光芒书写的……生命密码链!

“快!对比样本!谢聿白与楚宁的预设DNA序列!”克隆楚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深褐色的眼瞳死死锁定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碱基对比数据流!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屏幕上的数据如同瀑布般疯狂倾泻!

突然!

滚动数据猛地一滞!

屏幕上!代表碱基序列匹配度的进度条……如同被无形的巨斧狠狠斩断!瞬间……归零!

紧接着!

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警告框!如同最后的审判!猛地弹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警告!序列比对失败!】

【目标DNA样本A(谢聿白)与样本B(楚宁)】

【核心同源区段相似度:0.00%】

【结论:无血缘关系!】

无血缘关系!

轰——!!!

如同亿万道惊雷同时在克隆楚宁的识海中炸响!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掌控!所有的精密计算!都在看清这行字的瞬间!被彻底轰得粉碎!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深褐色的眼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无法置信而瞬间失焦!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撞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不可能……”一个破碎的、充满了巨大荒谬感和深入骨髓恐慌的音节,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他……他们怎么可能……没有血缘?!这……这不可能!!”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观察窗!死死盯着釉层上那个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神圣而冰冷虹彩光芒的巨大DNA双螺旋!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颠覆认知的巨大惊骇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嗡——!!!

窑炉内!那个悬浮在青白烈焰中的虹彩梅瓶!毫无预兆地……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瓶身表面的虹彩DNA光芒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疯狂闪烁!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

“窑压波动!!”克隆楚宁猛地回神!深褐色的眼瞳瞬间恢复冰冷!她厉声尖叫!指尖如同幻影般在控制台上敲击!“左侧三号进气阀异常开启!压力失衡!快!手动干预!关闭备用阀!否则显影结构会崩溃!”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果然!干扰来了!她几乎在克隆楚宁尖叫的同时就动了!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向窑炉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紧急压力平衡”的红色手动阀轮!

然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阀轮的瞬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气球被刺破的声响!毫无征兆地从窑炉内部传来!

紧接着!

观察窗内!那个剧烈震颤的虹彩梅瓶!瓶腹靠近底足的位置!毫无预兆地……猛地……炸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

嗤——!!!

一股极其灼热、带着刺鼻硫磺和金属蒸汽气息的……高压气流!如同被压抑许久的毒龙!猛地从孔洞中……狂喷而出!

狂暴的气流瞬间扰乱了炉膛内精密的温度场和还原气氛!青白色的烈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油锅!猛地……疯狂爆燃起来!火舌如同失控的巨蟒!狠狠舔舐着炉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不——!!!”克隆楚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无法挽回的绝望!她疯狂地敲击控制台!“强制降温!启动!立刻启动!”

晚了!

在狂暴气流和失控烈焰的双重冲击下!

釉层表面!那个巨大、精密、散发着神圣虹彩光芒的DNA双螺旋结构!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雪!瞬间……剧烈扭曲!崩解!湮灭!

所有的虹彩光芒!所有的碱基密码!所有的生命图谱!都在失控的火焰和乱流中……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如同断电的屏幕……彻底……熄灭!消失!

只留下一个布满裂纹、表面虹彩尽失、如同被烧焦的废土般的……残破梅瓶!在依旧狂暴的烈焰中……无声地……旋转!沉浮!

窑炉内。只剩下失控火焰的疯狂咆哮!和高温气流撕裂空气的尖啸!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控制室!只有克隆楚宁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和屏幕上依旧刺目闪烁着的红色警告框!【无血缘关系】那五个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更烙印在克隆楚宁那被彻底颠覆的认知废墟之上!

苏晚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红色的紧急阀轮……仅剩毫厘。琥珀色的眼瞳死死盯着观察窗内那片狂暴的火海和那个残破的焦黑梅瓶。冰层早己融化。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冰冷。

显影……被毁了。

但……

真相……

己经……显影。

克隆楚宁缓缓转过身。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所有的惊骇和恐慌都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极地冰盖般的……冰冷。深褐色的眼瞳如同两颗淬了毒的玻璃珠,死死钉在苏晚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刺骨、充满了无尽嘲讽和毁灭欲的弧度。

“真是……可惜。”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一场……绚烂的……烟火。”她微微歪头,目光扫过屏幕上那行刺目的红字,又缓缓移回苏晚脸上,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玩味,“无血缘?呵……有意思。看来……谢家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呢……”

她不再看苏晚。优雅地整理了一下珍珠白制服的领口。转身。高跟鞋敲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嗒嗒”声,如同丧钟的余音。身影消失在控制室厚重的合金门后。

只留下苏晚。独自站在狂暴的炉火映照下。残破的梅瓶在烈焰中无声旋转。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倒映着屏幕上那行依旧刺目的红字。

无血缘。

谢聿白。

楚宁。

一个冰冷、荒谬、却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如同幽灵。在硝烟弥漫的废墟中……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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