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刺骨的痛从西肢百骸蔓延开来，像是被钝器反复碾过，又像是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苏清鸢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床顶，绣着繁复缠枝莲纹样的锦帐低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药味，混杂着一丝劣质熏香的气息。
这不是她毙命的那间仓库。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冰冷的枪口抵着后心，组织首领那虚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鸢，你太强了，强到……留不得。”
她为组织卖命十年，从无名小卒爬到顶尖杀手的位置，唯一的愿望不过是“自由”二字。可笑的是，这两个字最终成了催命符。
意识回笼，苏清鸢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烟。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嘶……”
就在这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
苏府嫡女，也叫苏清鸢。生母早逝，父亲在外历练多年未归，由婶婶柳氏代管府中事务。半年前灵根测试，被测出“无灵根”，无法修炼，从此从云端跌落泥潭。嫡女的尊荣成了笑话，柳氏母女明里暗里的磋磨，下人的轻视怠慢，成了家常便饭。
而这具身体之所以伤成这样，是因为昨天被庶妹苏婉儿“不小心”推下假山，磕到了后脑勺，又受了风寒，高烧不退，竟一命呜呼，才让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占了躯壳。
“苏清鸢……”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冷冽如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命运似乎都被旁人掌控。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任人摆布。
作为顶尖杀手，她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反击。
“咔哒”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青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药碗走进来，见她醒了，脸上没什么好脸色，语气更是敷衍：“哟，大小姐总算醒了？真是命大，摔成那样都没死。快，把药喝了，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这丫鬟是柳氏身边的，名叫春桃，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势，没少给原主气受。
苏清鸢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不是原主往日的怯懦或隐忍，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带着审视和压迫感，像在看一个……死人。
春桃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莫名的有些害怕，强装镇定地将药碗往床头一墩：“看什么看？快喝！难不成还要我喂你？”
药碗里的褐色药汁泛着苦涩的气味，苏清鸢用眼角余光扫过，鼻尖微动——她前世受过严格的毒物训练，对各种药物的气味极其敏感。这药里，除了退烧的药材，似乎还加了一味不易察觉的“软筋草”，长期服用，会让人西肢无力，精神萎靡。
柳氏母女，竟连这点机会都不放过，想让她彻底沦为任人拿捏的废物？
苏清鸢缓缓抬起手，没有去碰药碗，反而指尖微动，快如闪电地捏住了春桃伸过来推她的手腕。
她的力道不大，却精准地扣住了对方手腕上的麻筋。
“啊！”春桃疼得尖叫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你、你干什么？放手！”
苏清鸢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这药，谁让你送来的？”
“当、当然是夫人！”春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会默默忍受的废柴大小姐，竟然敢还手，而且力气大得吓人，“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告诉夫人，让她罚你！”
“罚我？”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你家夫人知道，你在给我喝的药里加了东西吗？”
春桃脸色骤变：“你、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东西！”
“哦？没有吗？”苏清鸢加重了指尖的力道，“那要不要我现在去找你家夫人，让她请个医师来验验这碗药？看看是我胡说，还是你胆大包天，敢背着主子给嫡小姐下毒？”
“软筋草”虽是慢性药，不算剧毒，但在注重修炼的苏家，给“本就无法修炼”的嫡女用这种药，意图不言而喻。若是闹开，柳氏就算想护着春桃，也得给族里一个交代。
春桃彻底慌了，她只是个丫鬟，哪敢承担这样的罪名？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声音都带了哭腔：“大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放过我吧！是我……是我自己不懂事，跟您开玩笑呢……”
苏清鸢冷冷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捏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松开。
春桃如蒙大赦，捂着发红的手腕连连后退，看向苏清鸢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眼前的大小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让她从骨子里发冷。
“滚。”苏清鸢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
春桃哪里还敢多留，端起药碗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关。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苏清鸢靠在床头，缓缓闭上眼睛。原主的记忆还在不断涌入，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这是一个可以修炼灵力的世界，灵根是修炼的根基，灵根越纯，天赋越高。而“无灵根”，就意味着与修炼无缘，注定是蝼蚁。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空如也。等等……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不知何时，一枚通体莹润、雕刻着展翅凤凰的凤钗，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钗头的凤凰眼，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丝诡异的光泽。
是这枚凤钗！
前世她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时，目标人物的书房里摆着这枚凤钗，她觉得样式奇特，顺手带在了身上，没想到最后竟成了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它为什么会跟着自己重生？
苏清鸢握紧凤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股微弱却温暖的气流，似乎顺着她的掌心，缓缓渗入体内，流遍西肢百骸，让她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姐姐醒了吗？婉儿来看看你。”
伴随着说话声，一个穿着粉色罗裙、容貌清秀的少女走了进来，正是推原主下假山的庶妹，苏婉儿。
苏婉儿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提着食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姐姐，听说你醒了，婉儿特意炖了燕窝来看你。昨天都怪我不好，没拉住你，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情的人，恐怕真要被她这姐妹情深的样子骗了。
苏清鸢抬眸，目光落在苏婉儿身上，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苏婉儿莫名的心头一跳。
她总觉得，今天的苏清鸢，好像……有点吓人。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个无灵根的废物，再怎么变，还能翻天不成？
苏婉儿压下那点异样，走上前，亲热地想去拉苏清鸢的手：“姐姐，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苏清鸢的瞬间，苏清鸢忽然动了。
她没有躲，反而抬手，看似随意地拂开了苏婉儿的手，动作自然，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
“不必了。”苏清鸢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字字清晰，“我累了，要休息。妹妹的心意，心领了。”
她的态度疏离而冷淡，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和讨好。
苏婉儿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这个苏清鸢，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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