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她印象里的苏清鸢,向来是怯懦寡言的。就算被她和母亲磋磨,最多也只是红着眼圈忍气吞声,何时敢用这种冷淡疏离的语气跟她说话?
难不成是摔坏了脑子?
苏婉儿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疑虑,随即又被虚伪的关切覆盖,她缩回手,轻轻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柔声说:“姐姐说的是,是婉儿考虑不周了。你刚醒,是该好好休息。”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示意身后的丫鬟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盅炖得浓稠的燕窝:“这是母亲特意让人给你炖的血燕,说是补气血最好。姐姐快趁热喝了吧,也好早点养好身子。”
血燕?
苏清鸢眸光微冷。
原主的记忆里,生母留下的嫁妆丰厚,其中不乏珍贵药材,可自从柳氏管家后,那些好东西便再也没出现在原主眼前。平日里原主吃的,甚至不如府里三等丫鬟的份例,如今她摔成这样,柳氏竟舍得拿出血燕?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那盅燕窝一眼,鼻尖萦绕着甜腻的香气,仔细分辨,能察觉到其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杏仁的微苦——那是“凝神散”的味道。
这东西算不上剧毒,却能让人精神萎靡,长期服用,会让人变得嗜睡迟钝,反应力下降。对于本就被认定“无灵根”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只会坐实“废柴”之名。
柳氏母女,心思倒是歹毒得很。
“有劳婶婶费心了。”苏清鸢淡淡开口,目光落在苏婉儿脸上,“只是我刚醒,胃口不佳,怕是辜负了这份好意。”
苏婉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骂不识抬举,嘴上却依旧温柔:“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母亲说了,你是苏家嫡女,身子骨要紧。这燕窝我特意让小厨房炖了三个时辰,姐姐多少尝一口?”
她说着,竟亲自端起燕窝,作势要喂她。
那姿态,亲昵得仿佛真是什么姐妹情深。
苏清鸢看着递到唇边的白瓷勺,眼底寒意更甚。
前世作为杀手,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笑里藏刀的把戏。
她微微偏头,避开了苏婉儿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不必了。妹妹的心意我领了,燕窝就放着吧,等我有胃口了再喝。”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苏婉儿的手停在半空,进退两难。
周围的丫鬟都看傻了眼。
大小姐今天是怎么了?不仅敢顶撞春桃,连一向能拿捏她的二小姐都敢怼了?
苏婉儿的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她放下燕窝,故作委屈地说:“既然姐姐没胃口,那婉儿就不打扰了。姐姐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她也没再多留,带着丫鬟气冲冲地走了,出门时脚步都重了几分。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苏清鸢靠在床头,缓缓闭上眼。刚才与苏婉儿的交锋看似平静,实则耗费了她不少力气——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她必须尽快养好身体,然后,查清灵根的真相。
“大小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清鸢睁开眼,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浅绿布裙、梳着单螺髻的小丫鬟,正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个粗瓷碗。
这是画春,原主生母留下的陪房丫鬟,性子懦弱,但对原主还算忠心,只是人微言轻,护不住原主,反而时常跟着受气。
画春见苏清鸢看过来,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大小姐,我……我给您熬了点白粥,您要不要喝点垫垫肚子?”
她手里的白粥稀得能照见人影,上面飘着几粒米。
苏清鸢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手指和眼里的担忧,心头微动。在这冰冷的苏府,总算还有个真心为原主着想的人。
“进来吧。”她的语气缓和了些。
画春如蒙大赦,赶紧端着粥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大小姐,您慢点喝,刚熬好的,有点烫。”
苏清鸢没有立刻动,而是看着她问:“画春,我昏睡的这几天,府里还有谁来看过我?”
画春低下头,声音更低了:“只有……只有二小姐和春桃姐姐来过。夫人说您是晦气,不让其他人靠近……”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补充道:“大小姐,您的药……我总觉得不对劲,喝了之后身子好像更沉了……”
苏清鸢眸光微闪,看来画春也察觉到了。
“我知道了。”她没有多说,只是拿起勺子,慢慢喝起了白粥。
虽然寡淡无味,但此刻却是她唯一能安全入口的东西。
画春见她肯喝,松了口气,又絮絮叨叨地说:“大小姐,您不知道,前几天二小姐还在花园里跟人说,您这无灵根的身子,将来怕是连个好人家都嫁不出去……”
说到这里,她赶紧捂住嘴,紧张地看着苏清鸢:“大小姐,我不是故意说这个惹您生气的……”
“无妨。”苏清鸢放下勺子,神色平静,“无灵根,很可怕吗?”
画春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惶恐:“当然可怕!在咱们修仙界,没有灵根就不能引气入体,不能修炼,跟凡人没两样!咱们苏家是修仙世家,族里的子弟哪个不是从小就测灵根、盼着能进宗门修炼的?要是没有灵根,就只能被人瞧不起,任人欺负……”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想到了原主平日里所受的委屈,眼圈都红了:“大小姐,您以前那么聪明,怎么会没有灵根呢?会不会是测试的时候出了错?”
测试出错?
苏清鸢指尖着掌心的凤钗,若有所思。
她想起原主记忆里的灵根测试——半年前,家族请来一位云游的修士,用测灵石为族中适龄子弟测试灵根。轮到原主时,测灵石毫无反应,那位修士断言她是“无灵根”,从此她便成了苏家的笑柄。
真的是无灵根吗?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苏清鸢下意识地握紧凤钗,冰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了几分。
不管真相如何,她都要查清楚。
这个世界以实力为尊,没有力量,就只能任人宰割。前世她己经受够了被人掌控的滋味,这一世,她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画春,”她忽然开口,“你知道测灵石是什么样的吗?”
画春点点头:“知道,是一种能发光的石头,碰到有灵根的人,会根据灵根属性发出不同颜色的光。金是白,木是绿,水是蓝,火是红,土是黄,要是有风雷暗光这些稀有灵根,颜色会更特别……”
苏清鸢若有所思。
她抬起自己的手,这双手纤细苍白,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她尝试着按照原主记忆里“引气入体”的法门,凝神静气,感受周围的“灵气”。
片刻后,她微微蹙眉。
空气中似乎真的漂浮着一些极其细微的、类似尘埃的光点,只是这些光点杂乱无章,颜色各异,她想引导它们进入体内,却发现它们像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控制,刚靠近就西散开来。
这就是……无法引气入体的原因?
还是说,因为她的“灵根”太过特殊,所以才无法被普通方法感知?
就在她思索之际,掌心的凤钗忽然微微发烫,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暖流顺着她的指尖涌入体内,所过之处,那些原本杂乱的光点仿佛受到了牵引,竟有了一丝聚拢的迹象。
苏清鸢心中一动。
这凤钗,果然不简单!
她正想再试试,门外忽然传来柳氏尖锐的声音:“清鸢醒了?哼,命还真硬!婉儿说她不肯喝燕窝?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伴随着脚步声,一个穿着紫色锦裙、体态微胖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正是苏清鸢的婶婶,柳氏。
她身后跟着刚才跑掉的春桃,此刻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苏清鸢,仿佛在说“你看,夫人来了吧”。
柳氏一进门,就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清鸢,语气刻薄:“醒了就赶紧起来,别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装死!今天是你外祖父家的表哥来府里做客,你作为嫡姐,总得出面见见,别让人觉得我们苏家没规矩!”
苏清鸢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
这就是原主名义上的长辈,踩着她的痛苦,算计着她的前程,只为给自己的女儿铺路。
很好。
新仇旧恨,正好一起算。
她缓缓坐首身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婶婶,我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去了。”
柳氏没想到她敢顶嘴,顿时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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