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的太阳像是烧红的铁块，沉甸甸地压在废弃矿场上空。汗水刚渗出毛孔，立刻被滚烫的空气舔舐干净，只在迷彩服上留下一圈圈白碱。萧战左脚踩在滚烫的铁皮弹药箱边缘，右肩死死抵住那支老旧但保养得锃亮的AK-74U短突击步枪。枪托抵肩的位置，布料己经被反复摩擦得起了毛边。远处五十米开外，一个锈蚀的油桶靶子在热浪中微微扭曲。
“呼吸！”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他耳边爆开。
教官“铁砧”——一个脖子比头粗、脸上带着弹片擦痕的斯拉夫人——正背着手，像头巡视领地的犀牛，在训练场上踱步。他靴底碾过碎石子的声音，比靶场上的枪声更让这群新入营的菜鸟头皮发麻。萧战下意识地屏息，手指在扳机护圈上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左肋下的伤口在每一次抵肩动作时都传来清晰的、撕裂般的抽痛，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里面搅动。
“砰！”
枪响的瞬间，萧战右肩被后坐力狠狠撞了一下。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硬生生将身体钉在原地，纹丝不动。远处油桶靶子发出“铛”一声脆响，弹着点却偏离红心足有两指宽。
“废物！”铁砧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萧战脸上，“抖什么？娘们绣花吗？再来！”
汗水流进萧战的眼睛，火辣辣的疼。他用力眨掉汗水，视野重新聚焦。靶心在热浪中晃动，肋下的剧痛顽固地撕扯着他的神经。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扣动扳机时，身后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喂，瘸腿的，”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东南亚口音的声音响起，“要不要帮你扶稳点？省得浪费子弹。”说话的是个绰号“山魈”的汉子，皮肤黝黑，肌肉虬结，脖子上挂着一圈兽牙项链。他抱着胳膊，斜睨着萧战微微发抖的左腿——那是翻越边境高墙时被玻璃割伤的地方，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萧战没回头，甚至没分给对方一个眼神。他只是再次将脸颊贴紧滚烫的枪托，枪托上沾着他手心渗出的汗水和血丝混成的湿滑。靶心在晃，疼痛在烧，嘲笑在刺。他闭上眼一瞬，再睁开时，瞳孔深处那点狼一样的凶光压过了所有干扰。呼吸放缓，肩臂的肌肉在疼痛中寻找着最稳定的支撑点，世界仿佛只剩下准星、缺口和那个微微晃动的靶心。
“砰！”
枪声干脆利落。油桶靶心中央，一个崭新的弹孔赫然在目，边缘翻卷着灼热的金属。
山魈脸上的讥笑僵住了。
“下一个！”铁砧粗声吼道，目光在萧战的伤腿和靶心之间扫了个来回，没再说话。
萧战沉默地退到一旁，放下枪的瞬间，才察觉后背的迷彩服己经湿透，紧紧黏在皮肤上，冰凉一片。他靠在一截断裂的水泥柱上，尽量不让重心压在伤腿上，拧开水壶灌了一口浑浊的净水。水壶是矿场里捡的，磕碰得坑坑洼洼。
“嘿，哥们儿，枪玩得真不赖！”一个粗豪的声音带着热气撞过来。萧战抬眼，一个身材高大壮实得像头棕熊的汉子咧着嘴凑到近前，汗津津的脸上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他顺手抛过来一个东西，“接着！好东西！”
萧战下意识接住，入手微凉，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军用压缩饼干，看包装是俄制。
“我叫巴图，他们都叫我‘猎豹’，”汉子自来熟地拍了下萧战的肩膀，力道不小，“看你腿脚不利索还这么硬气，对胃口！这鬼地方，能活下来的都是兄弟！”他说话时眼神坦荡，带着一股草原汉子特有的爽利。
“萧战。”萧战简单报上名字，撕开油纸，干硬得掉渣的饼干在嘴里艰难地化开。猎豹的善意像一股暖流，在这冰冷残酷的熔炉里显得格外珍贵。
“省着点力气，豹子。”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如同炎夏里突然注入的一线冰泉。阴影里，一个身形纤细、穿着合身作训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靠在他们旁边的阴影处。她脸上涂着深绿和褐黑的伪装油彩，几乎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清亮锐利，像丛林里警觉的夜莺，正快速扫视着整个嘈杂的训练场。
“这位是‘夜莺’，”猎豹压低声音，冲萧战挤挤眼，“咱们的耳朵和眼睛，厉害着呢。”
夜莺的目光在萧战肋下和腿上的绷带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没有同情，只有冷静的评估。“新任务下来了，”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靶场的喧嚣，“黑鹰要一支小队，今晚去‘泥鳅’的地盘，取回一个‘包裹’。”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萧战脸上，“你，跟我们一组。”
“他？”山魈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抱着胳膊，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一个路都走不稳的瘸子？夜莺，别开玩笑了，这种拖后腿的货色，去了只会害死大家！”
猎豹浓眉一竖就要发作，夜莺却抬手制止了他。她看着萧战，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伪装：“黑鹰的命令。他说，‘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才知道’。”她顿了顿，补充道，“‘包裹’在泥鳅的赌场后巷，第三间铁皮屋。泥鳅是‘毒牙’放在外围的眼线之一，手脚不干净，偷了不该偷的东西。”
“毒牙”这个名字像是一块冰，瞬间冻结了萧战周围的空气。他捏着压缩饼干的手指猛地收紧，干硬的碎屑簌簌落下。那个盘踞在金三角、以毒品和血腥闻名的庞然大物？这么快就遇上了？
“怕了？”山魈捕捉到萧战瞬间的僵硬，嗤笑声更大了，“现在滚蛋还来得及，菜鸟！别到时候尿裤子，还得老子给你收尸！”
猎豹的拳头己经捏得咯咯作响，眼看就要砸到山魈脸上。萧战却突然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点狼一样的光，锐利得像是淬了火的刀尖。他慢慢咽下嘴里干涩的饼干碎屑，声音嘶哑却异常平稳：
“几点出发？”
(http://www.220book.com/book/T5X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