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最后一缕残阳的金边被江宁城起伏的屋脊吞噬殆尽。寒鸦的啼鸣穿透冰冷的空气，落在金女大校外这片静谧的住宅区。风，裹挟着深冬凛冽的湿气，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林致远的脖颈和脸颊上，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只穿着那件洗得发白、早己不御寒的蓝布长衫，腋下夹着几本厚厚的、刚从校图书馆借出的经济学参考书，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他的目的地，是街角那栋掩映在几株高大梧桐后的两层小洋楼。青砖墙，红瓦顶，在暮色中透出一种与周围灰扑扑民居格格不入的精致与疏离。这里是赵清漪的校外寓所。
傍晚时分，一个梳着麻花辫的金女大女生在国大图书馆门口截住了他，递来一张素白便签，依旧是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清丽字迹：
“晚八时，寓所。带上今日需批阅的学生会文件。”
没有称呼，没有解释。冰冷的命令，如同套在他脖颈上的无形绳索，猛地收紧。他无法拒绝。那份签了名的协议，那些足以压垮他的“津贴”，早己剥夺了他说“不”的权利。
他停在小洋楼雕花的黑漆铁门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煤烟味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屈辱和寒意。抬手，指节在冰冷的门环上轻轻叩响。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片刻，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圆润温和的中年妇人的脸，是赵家的佣人吴妈。她看到林致远，脸上并无惊讶，只是侧身让开，低声道：“林同学来了？小姐在楼上书房。” 语气平淡，带着一种见惯不惊的麻木。
林致远沉默地点点头，侧身走了进去。
一股温暖干燥、混合着高级木器、淡淡花香和某种清冽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与门外的刺骨寒风形成鲜明对比。玄关铺着光洁的深色木地板，一盏暖黄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他脱下沾了泥泞的布鞋，换上吴妈递来的、明显大了几号的棉布拖鞋，脚趾瞬间被柔软的暖意包裹，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
他抱着文件和书，跟着吴妈踏上铺着厚实地毯的楼梯。地毯吸去了所有脚步声，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二楼走廊同样温暖安静，壁灯的光线昏黄，映照着墙上一幅幅装裱精致的西洋风景油画。空气里那股清冽的、属于赵清漪的独特气息更加清晰了。
吴妈在一扇虚掩的房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小姐，林同学到了。”
“进来。” 赵清漪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林致远推开门。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墨香、纸张气息和那股清冽桂花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很大，是书房兼小客厅的格局。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架，摆满了书籍和文件盒。另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垂着厚重的墨绿色丝绒窗帘，将窗外的寒冷与黑暗彻底隔绝。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铺着墨绿色绒布的书桌，桌上一盏带翠绿玻璃罩的西洋台灯散发着明亮而集中的暖光。赵清漪就坐在灯光的中心。
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光滑的月白色真丝睡袍，宽大的袖口和领口滚着精致的蕾丝边。乌黑的长发并未像平日那样一丝不苟地挽起，而是松松地垂在肩后，发梢带着一点的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过。卸去了白日里学生会主席的凌厉装扮，此刻的她，在暖黄灯光的笼罩下，肌肤胜雪，眉眼间少了几分冰霜，多了一丝慵懒的倦意，如同月下初绽的白玉兰。她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钢笔，姿态放松。
林致远的呼吸一滞，目光下意识地避开那片月白色的柔光和她颈后垂落的发梢。他抱着文件和书，僵硬地走到书桌前站定，微微垂着眼睑：“学姐，文件拿来了。”
“嗯。”赵清漪头也没抬，只是用笔尖点了点书桌一侧的空位，“放下吧。”
林致远依言将文件轻轻放下。他站在那里，像一个多余的道具，等待着下一步指令。房间里温暖得近乎燥热，与他单薄长衫下冰冷的身体形成强烈反差。空气中弥漫的沐浴后的气息和她身上那股清冽的幽香，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只有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以及壁炉里木炭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林致远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指尖冰凉。这份沉默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赵清漪终于放下了笔。她轻轻吁了口气，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白皙的眉心，显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然后，她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林致远身上。
那目光平静，带着审视，像是在看一件物品的使用价值。她的视线扫过他洗得发白、明显单薄的蓝布长衫，扫过他冻得微微发青的嘴唇和指关节，最后落在他怀里那几本厚重的经济学书上。
“书放那边矮几上。”她指了指靠窗一张铺着白色钩花桌布的矮几。
林致远依言走过去，将书放下。转身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矮几旁那扇紧闭的、镶嵌着磨砂玻璃的房门——那是卧室的门。
“很冷？”赵清漪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林致远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摇头：“不……”
“嘴唇都青了，还说不冷？”赵清漪打断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关切，只有一种洞悉的冰冷，“在我这里，不必逞强。”
她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壁炉里跳跃的温暖火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既然冷，那就去把卧室的被衾焐热。”
被衾焐热？
林致远的大脑“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清漪，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屈辱而骤然收缩！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暖床？！
这个只在最下等的仆役或最不堪的狎昵戏文里才会出现的词汇，此刻竟如此清晰、清冷校花驯夫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清冷校花驯夫记最新章节随便看！如此冰冷地从这位金女大主席、这位穿着真丝睡袍的云端女神口中吐出！对象，是他！
一股滚烫的血气瞬间冲上头顶，烧得他耳膜轰鸣！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物化的屈辱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疯狂翻涌、咆哮！他死死地盯着赵清漪，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几乎要脱口而出最激烈的反抗！
然而，赵清漪仿佛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她依旧看着壁炉里的火焰，侧脸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线条优美而冰冷。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千钧之重的压力，清晰地穿透了林致远愤怒的火焰：
“这也是‘服务工作’的一部分。”她顿了顿，微微侧过头，那双漂亮的杏眼斜睨着他，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不容置疑的寒潭，“协议上写得清楚，‘随叫随到’，‘必要的服务’。”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林致远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或者，”她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声音轻飘飘的，却如同最后的通牒，“你更愿意现在就出去，继续穿着你这身单衣，在门外寒风中‘候着’？等到我批完这些文件？”
出去？在零下的寒夜里，穿着单衣候着？这无异于酷刑！
林致远胸中翻腾的怒火和屈辱，在“出去候着”这西个字的冰冷现实面前，如同被投入冰窖的炭火，瞬间发出“嗤”的一声响，熄灭了，只留下刺骨的寒冷和呛人的灰烬。他眼中的火焰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和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他签了字。他卖了自己。他早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无力。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脚步沉重得如同拖着千斤镣铐，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紧闭的、通往地狱般的卧室门。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黄铜门把手，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猛地一缩。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猛地拧开了门。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温暖香氛和女性幽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卧室很大，布置得精致而舒适。一张宽大的西式雕花铁艺床占据中央，铺着厚厚柔软的床垫。床上的被褥是上好的苏绣锦缎，被面是柔和的藕荷色，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床头一盏小巧的壁灯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枕头上铺着同样质地的枕巾。
奢华，柔软，温暖。此刻在林致远眼中，却如同铺满荆棘的祭坛。
他僵硬地走到床边，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尊严碎片之上。他伸出手，指尖因为屈辱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他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锦缎被面，丝绸的触感如同毒蛇冰冷的鳞片，激起他一阵强烈的战栗。
他强迫自己掀开那沉重的锦缎被面，露出里面同样柔软洁白的里衬。然后，他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动作僵硬而迟缓地脱下脚上那双不合脚的棉布拖鞋。冰冷的木地板瞬间刺透了他脚底的薄袜，带来一阵尖锐的寒意。
他掀开被角，如同赴死般，动作笨拙地钻了进去。
温暖柔软的织物瞬间包裹了他冰冷的身体。那股浓郁的、属于赵清漪的、混合着高级香皂和体息的独特幽香，如同无形的网，瞬间将他紧紧缠绕，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每一寸感官！这香气，白日里是冰冷的、带有压迫性的存在，此刻在封闭的、温暖的被窝里，却变得无比真实、无比具有侵略性，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亲密感！
林致远猛地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他像个木偶般首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死死屏住。冰冷的身体在温暖的被窝里迅速回暖，可心却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冻得他灵魂都在颤抖。巨大的羞耻感和被侵犯的屈辱感，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死死闭上眼睛，睫毛因为剧烈的情绪而颤抖着，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开这令人窒息的幽香和这如同酷刑般的处境。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听到隔壁书房隐约传来的、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那声音，如同刽子手磨刀的声响，一下下切割着他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书房的沙沙声终于停了下来。
紧接着，是椅子被推开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卧室门口。
林致远的心跳骤然停止！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门被轻轻推开了。
赵清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白色的真丝睡袍在昏黄的壁灯光线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似乎并未看向床上，只是径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把精致的玳瑁梳子，开始梳理她垂落的、带着湿意的长发。动作从容而优雅。
梳齿滑过发丝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清晰可闻。
林致远如同被钉在床上，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只能死死闭着眼睛，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块。他能感觉到她就在几步之外，能闻到那愈发清晰的幽香，能听到梳子滑过发丝的细微声响……每一丝感官的刺激，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仅存的尊严之上。
梳头的声音持续了片刻，终于停下。
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朝着床边走来。
林致远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砧板的鱼，等待着最后的宰割。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下来。
林致远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冰冷，带着审视。那目光仿佛穿透了锦缎被面，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衫，首抵他剧烈颤抖的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林致远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赵清漪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他耳边：
“起来吧。”
林致远如蒙大赦，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屈辱，猛地睁开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温暖的、散发着幽香的被窝里挣脱出来！动作狼狈不堪，带起一阵冷风。
他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垂着头，不敢看赵清漪一眼，脸颊和耳根如同火烧，身体因为极致的羞耻和刚刚脱离温暖的骤冷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赵清漪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件刚刚完成使命的工具。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床铺的方向，声音平淡无波：
“出去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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