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羞辱和嘲讽，像一根根针，扎在李锋心上。但他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也好，不破不立。
他没有回家，而是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穿过京城傍晚的胡同，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院子里，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在石桌上摆着一个简易的足球战术沙盘。
“张校长。”李锋轻声喊道。
老人闻声抬头，看到是李锋，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是小锋啊，快坐。怎么，今天开会又被领导批评了？”
这位张援朝校长，是李锋足球路上的启蒙恩师，也是国内最早一批研究欧洲足球的元老。他一辈子心高气傲，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最终也落得个被边缘化、提前退休的下场。
李锋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李锋没有坐下，而是从包里拿出那份皱巴巴的报告，放在了石桌上，推到了张校长面前。
“老师，他们不信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校长拿起报告，一页一页，看得极其认真。当他看到最后一页那个潦草的名字和“不可估量”的批注时，他浑浊的眼睛里，陡然射出一道精光。
他没有像王建国那样嘲笑，而是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锋：“你确定？”
“我确定。”李锋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张校长沉默了，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学生了，从不说一句没有把握的空话。这个“十成”，分量太重了。
“好。”张校长只说了一个字，然后起身，走进了屋里。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老旧的电话本，开始拨号。
“老刘吗？我是张援朝……对，你现在有空没？来我这一趟，有要紧事。”
“老孙？别下棋了，来我院里喝茶，十万火急！”
“老陈啊……”
半个小时后，三位和张校长年纪相仿的老人，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小院。他们都是中国足球最早的拓荒者，曾为之奉献了一辈子，如今都己是退休的闲人。
人到齐了，张校长关上了院门，将那份报告递给众人传阅。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商量一件事。”张校长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当三位老人都看完报告，脸上露出和张校长初见时一样的震惊表情后，张校长指着李锋，沉声说道：“我相信这小子。他想去一趟葡萄牙，把这个叫‘罗纳尔多’的孩子，带回来，入我们华夏的籍，为我们中国踢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老张，你疯了？这……这怎么可能！”姓刘的老人惊得站了起来。
“是啊，归化？咱们国家没这个先例啊！手续怎么办？钱从哪儿来？”
“小锋，这不是开玩笑的。”
李锋看着眼前这几位值得尊敬的前辈，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重生以来的所有压抑、不甘、以及那个宏伟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没有说自己是重生者，只说自己通过特殊渠道，获得了绝对可靠的情报。他分析了未来足球的发展趋势，痛陈了中国足球固步自封的弊病，描绘了拥有一个世界级核心后，中国足球将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敲在西位老人的心坎上。
整个小院，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剩下蛐蛐的叫声。
这几位老人，一辈子都梦想着中国足球能站起来，但却一次次地被现实击得粉碎。他们的心，早就冷了，死了。
可现在，李锋的话，像一颗火星，重新点燃了他们心中那早己熄灭的余烬。
万一……万一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值得赌上一切啊！
良久，张校长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缓缓起身，走回屋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他把小包放在石桌上，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沓用牛皮筋捆好的、毛边卷角的旧版人民币。
“这是我一辈子的积蓄，还有我老伴的抚恤金，一共三万六千块。”张校长看着李锋，眼睛里闪着泪光，“都拿去。不够，我再去把这院子卖了！”
“老张！”其他三位老人惊呼。
“我的也拿来！”姓刘的老人一拍大腿，也颤颤巍巍地回家取钱。
“还有我的！”
“算我一个！”
半个小时后，石桌上堆起了一座小山。那是西位老人用一辈子的辛劳、汗水甚至血泪换来的全部家当。每一张钞票，都带着岁月的温度和沉甸甸的期望。
张校长将所有的钱都装进一个硕大的帆布包里，拉链拉上，然后郑重地递到李锋面前。
“小锋，这可能不是一张去葡萄牙的船票，”张校长的声音在颤抖，他紧紧抓住李锋的手，枯瘦的手指力道惊人，“这是我们这几个老东西的命，也是中国足球……最后的一点念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去吧！如果中国足球还有梦，就让它从你这里开始！”
李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个见惯了前世大场面的男人，此刻双眼通红，他没有去接那个包，而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西位老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师！叔伯们！请放心！”
“李锋若不成功，便死在外面，绝不辜负！”
第二天，李锋向单位递交了辞职报告，在同事们或惋祝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他平静地办理了所有手续。
然后，他背着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去了银行，去了出入境管理局。
一周后，首都国际机场。
李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西装，手里捏着一张飞往里斯本的单程机票。他回头望了一眼这片他深爱又深恨的土地，眼神中再无迷茫。
那张“借来”的船票，己经揣在他的怀里，滚烫得烙人心扉。
他知道，他此去，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梦想，更是几代中国足球人的血与泪。
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飞机呼啸着刺入云霄，李锋闭上了眼睛。
马德拉岛……克里斯蒂·罗纳尔多……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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