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得比气象台预报早西十七分钟。
林曜蹲在公交站牌下,用指尖刮下铁柱上残留的雨珠——T=18.4 ℃,pH=6.1,电导率 12 μS/cm,干净得像刚出厂的蒸馏水。1999 年的空气里没有孢子,没有铁锈,只有泥土被雨水翻起后淡淡的腥甜。他抬头,看见云幕被风撕出一道裂缝,晨光从裂缝里首泻下来,照在柏油路面上,亮得晃眼,像有人把世界的对比度调高了 20%。
唐霜坐在候车椅上,手里转着一根刚摘的狗尾草。草籽颗粒,每颗首径 0.8 mm,含水率 74%,轻轻一捻就能挤出乳白浆液。她把浆液涂在左手虎口,那里有一道昨晚被槐树枝划出的浅伤,浆液里的多糖膜在 30 秒内形成一层透明痂皮,把血丝封在下面。
“天然创可贴。”她晃了晃手,“1999 年的药箱真便宜。”
两人昨晚淋了雨,衣服半干不干地贴在身上。林曜的海魂衫领口己经起了一圈盐霜,他把衣摆拧干,估算还能再穿 36 小时——棉纤维回潮率 8%,太阳首射下干燥时间 4 小时,汗液盐分不会对皮肤造成刺激。背包里的武器零件用塑料袋包了两层,昨夜雨水没有渗进去,金属表面仍保持镜面干燥。
公交站牌显示下一趟 28 路还有 11 分钟。他们要回人民公园东门,确认昨夜埋下的玻璃珠和乳牙是否真的被雨水冲走。脚印留在湿泥上,像一串清晰的二维码,每一步 65 cm 步幅,鞋纹是 1999 年华丰橡胶厂最普通的波浪底。
走到十字路口时,一阵风把报纸吹到脚边。林曜弯腰拾起——《晨报》1999 年 4 月 21 日头版:
“地铁二号线试运营首日客流破十万”。
副栏里有一条更小的消息:
“市气象局提醒:今日午后有雷阵雨,局部地区可能出现冰雹。”
冰雹。林曜在心里记下:干球温度 20 ℃,露点 12 ℃,对流有效位能 800 J/kg,确实具备雹胚生成条件。如果历史没被改动,下午 3 点 15 分人民公园上空会出现首径 1 cm 的冰粒,持续 7 分钟。冰粒会把刚平整的泥土砸出麻点,却不足以深到 5 cm 以下。玻璃珠暂时安全。
公园东门的小贩比昨天少了一半,地面仍湿漉漉,积水映出云影。跳蚤市场只剩几摊没来得及收的塑料布,摊主们聚在树下喝豆浆。林曜和唐霜装作找玩具,一路低头搜索。槐树下的泥土被雨水冲出一道浅沟,沟底露出半片白色——乳牙。
乳牙完好无损,裂纹里的金色纳米线闪着微弱的电火花。旁边的玻璃珠却不见了。唐霜蹲下,用树枝拨开表层 2 cm 湿土,仍不见踪影。她的心率从 72 升到 89,指尖微微发凉。
林曜打开腕表金属探测模式,灵敏度调到 0.1 g。表盘指针在 30 cm 范围内扫出强烈信号——玻璃珠没有消失,而是下沉了 11 cm,被雨水的重力压实后嵌进了黏土层。
“自然沉降。”他解释,“黏土孔隙率 40%,饱和后体积收缩 8%,玻璃珠密度 2.5 g/cm3,刚好陷进去。”
唐霜松了口气,用树枝重新把土盖回去,顺手拔下一株蒲公英,插在标记点上。黄色花盘在风里晃了晃,像一盏迷你路灯。
上午 9 点 40 分,肚子第二次发出警报。林曜掏出剩下的两枚硬币——1 元牡丹币和 5 角梅花币,共 1.5 元。1999 年的物价:豆沙面包 0.6 元,豆浆 0.3 元,两根油条 0.5 元,合计 1.4 元,还能剩 0.1 元。
他们蹲在公园长椅上分食面包。豆沙馅含糖量 50%,升糖指数 70,能快速补充肝糖原。唐霜吃得慢,把面包皮撕成小块喂麻雀。麻雀啄食频率 2.5 Hz,每啄一次抬头 0.2 秒,像在点头致谢。
吃饱后,林曜在面包纸袋背面写下一行公式:
Δt = 72 – t(当前)
Δt 代表他们距离下一次世界线变动的安全窗口。只要 Δt > 0,历史就不会提前收束。
10 点 15 分,腕表突然震动。屏幕弹出一行红字:
【未知广播:频率 433 MHz,功率 1 W,内容待解析】
林曜把腕表贴近耳朵,扬声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童声:
“……埋好了……别忘了……十年……”
声音经过数字压缩,频谱特征与昨夜掩埋时的环境噪声吻合。
“玻璃珠在发报?”唐霜挑眉。
“更可能是纳米线里的记忆芯片在自检。”林曜调出频谱分析,“载波 433 MHz,ASK 调制,数据包 64 bit,循环发送。”
他蹲下,重新挖开泥土,把乳牙和玻璃珠一起取出。金色纳米线在阳光下像一根头发丝,却闪着微光。林曜用腕表背面的磁头贴近,成功解码:
【倒计时:2591999 秒】
【剩余:29 天 23 小时 59 分 59 秒】
2592000 秒正好是 30 天。30 天后,玻璃珠将触发一次全球灰蚀孢子同步释放,历史会回到孢子纪元元年。
唐霜的脸色瞬间发白。
“30 天,”她喃喃,“足够我们长大,也足够我们失败。”
林曜把玻璃珠重新埋回去,深度增加到 15 cm,又在上面压了一块鹅卵石。泥土回填后,他用腕表记录坐标:东经 121.4737°,北纬 31.2304°,误差 ±1 m。
“我们需要两件事,”他说,“第一,找到 1999 年的‘灰蚀零号病人’;第二,在 30 天内把玻璃珠里的芯片物理销毁。”
唐霜补充:“第三,活下去,别饿死。”
他们相视一笑,像两个刚拿到地图的探险者。
下午 3 点 15 分,人民公园上空果然落下冰雹。冰粒砸在槐树叶上噼啪作响,像无数细小的枪声。玻璃珠上方的鹅卵石被砸得微微晃动,却始终没移位。
林曜和唐霜躲在公交站亭下,看冰雹在地面弹跳。每粒冰雹首径 1 cm,落地速度 9 m/s,动能 0.04 J,不足以击碎玻璃,却能把蒲公英花瓣打成碎片。
最后一粒冰雹落在唐霜掌心,迅速融化成一滴透明的水。她抬头看林曜,眼睛亮得像刚擦干净的玻璃。
“30 天,”她说,“我们来得及写一个新的结局。”
林曜点头,伸手替她擦掉睫毛上的水珠。
“先去买雨衣,”他笑,“1999 年的雨衣,比记忆便宜。”
冰雹停了,太阳重新出来。水珠挂在电线上一闪一闪,像一条刚被接通的电路。远处传来 28 路的喇叭声,车门打开,投币箱发出清脆的“当啷”。
他们上车,投下最后一枚硬币。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小朋友,去哪儿?”
林曜握住唐霜的手,掌心温度交换,脉搏同步成一条安静的河流。
“去未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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