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 年 10 月 16 日，下午 5 点 47 分。
夕阳把电报大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锈红色的长毯铺在铁轨上。
陈耀把剪票钳插回皮套，指尖还残留着金属的冷意。
唐霜把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被霜风吹得发亮的眼睛。
“冷吗？”陈耀问。
“不冷，”唐霜笑，“只是心跳还在跑，停不下来。”
147.3?bpm 的节拍在他们之间跳跃，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两人拴在一起，也拴住了这一天的暮色。
剪票钳的刃口在黄昏里闪着微光。
那滴光血邮票己化作一枚极薄的铜片，贴着陈耀的掌心，像一枚未寄出的纪念章。
“剪断了票，也剪断了时间。”唐霜低声说。
陈耀把铜片翻过来，背面刻着极细的字：
“返程己完成，起点尚未开始。”
他抬头，看见最后一班列车尾灯在远处晃了一下，像一颗迟到的星。
“我们到底剪断了什么？”他问。
唐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手指按在自己颈侧的脉搏上，像在确认什么。
“剪断了名字，”她轻声说，“但留下了节拍。”
大楼里，电报机仍在运转，纸带沙沙作响。
陈耀推门进去，灯丝昏暗，空气里混着机油与旧纸的味道。
纸带上缓缓吐出两行字：
“收件人：陈耀·唐霜
发件人：147.3?bpm
电文：下一站，空白。”
唐霜伸手，指尖在纸带上停留片刻，墨迹未干，像刚写下的血。
“空白是什么意思？”她问。
陈耀耸耸肩，嘴角却带着笑：“可能是让我们自己填。”
他把纸带折成小小的一方，塞进唐霜围巾的缝隙。
“带着吧，”他说，“也许到了下一站，字就自己长出来了。”
走出大楼，街角的风更冷。
路灯刚亮，灯泡里还留着一点钨丝的红，像未烧尽的炭。
陈耀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唐霜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鼻尖。
“你现在是谁？”她问。
陈耀想了想，答得认真：“一个还没写完的名字。”
唐霜笑出声，呼出的白雾被风吹成两团小云。
“那我是谁？”
“你是名字后面的逗号。”
两人都笑了，笑声在胡同里撞出回声，像有人在远处敲鼓。
147.3?bpm 的节拍在笑声里起伏，像海浪拍岸，又悄悄退去。
街对面，一个背影在暮色里拉长。
那人穿着旧式风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手里提着一只皮箱，箱锁上贴着一枚铜片——正是陈耀掌心的那一枚。
背影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路灯下，他的脸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只有一条心跳波形在皮肤下跳动。
147.3?bpm。
陈耀下意识握紧拳头。
唐霜轻声问：“那是谁？”
“也许是未来的我们，”陈耀答，“也许是过去的我们。”
背影转身，消失在巷口，皮箱轮子滚过青石板，声音像远处列车碾过铁轨。
天色彻底暗下来。
陈耀和唐霜并肩坐在铁轨旁的石阶上，脚下是尚未融化的霜。
远处，最后一班列车尾灯晃过，像一颗迟到的星。
“我们接下来去哪？”唐霜问。
陈耀抬头，看见夜空里第一颗星亮起，像被谁用指甲轻轻划了一下。
“去没有名字的地方，”他说，“去把空白填满。”
唐霜把围巾拉紧，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闪着光。
“那我们就把空白写成路。”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很轻，却足够把夜色撕开一道缝。
霜降之后，风停了。
铁轨尽头，一道微弱的光亮起，像有人在那里点了一支蜡烛。
陈耀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霜。
“走吧，”他说，“下一站没有站台，也没有票。”
唐霜把围巾往下一拉，露出整张脸，笑得像刚写完最后一个字。
“那就把心跳当车票。”
147.3?bpm 的节拍在两人之间最后一次响起，像一声轻轻的再见。
他们并肩走向那道光，背影在霜地上拖得很长，像两条未完的句子。
光越来越亮，像有人在那里打开了一扇门。
门后是什么？
无人知道。
但空白己经写好，只等他们填上第一个字。
（第五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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