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零七分，极昼的残光像被揉皱的锡纸，灰白地铺在冰面上。
陈耀与唐霜踩着一条由霜粒凝成的拱桥——桥面薄得能映出两人的靴纹，每一步都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像有人在暗处折断细枝。
桥尽头，并非雨幕，而是一座倒悬的湖面：
湖水澄澈如玻璃，却倒挂在穹顶之上，波纹里流淌着极细的银光，银光每一次闪烁，都与两人心跳同步——147.3 bpm。
湖面下，没有天空，只有一座颠倒的城市：
楼宇倒立，街灯如倒悬的萤火，列车在穹顶轨道逆行，车窗里映出无数个“陈耀”与“唐霜”。
唐霜抬手，指尖触到湖面，水面泛起一圈幽蓝涟漪，涟漪扩散成日历页的形状，日期却是空白。
她低声说：“这里的时间，是反着长的。”
陈耀的心口微微发紧，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把他的记忆倒放。
湖面中央，漂着一叶透明小舟。
舟身由一整块冰晶雕琢，内部嵌着极细的铜丝，铜丝每一次颤动，都在舟舱内投下金色的光斑。
舟无桨，却在湖面上缓缓滑行，所过之处，倒影里的城市随之扭曲，像被风揉皱的胶片。
两人踏上小舟，舟底立刻映出他们此刻的心跳波形——
147.3 bpm，却在舟底凝成两条平行的银线，银线之间，夹着一道极细的裂缝，裂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像未凝固的血。
陈耀蹲下，指尖触碰那道裂缝，掌心立刻传来刺痛——
裂缝里涌出一段极轻的声音：
“镜渊只倒映未发生的未来。”
舟行至湖心，水面忽然静止。
倒影里的城市开始说话——声音不是来自唇齿，而是来自楼宇的玻璃幕墙：
“陈耀，你看见的是谁的明天？”
“唐霜，你听见的是谁的昨日？”
声音重叠，像两台旧留声机同时播放同一首歌。
唐霜的心跳骤然加快——147.6 bpm，倒影里的她却静止不动，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陈耀的倒影却开始说话，声音低沉而陌生：
“写下名字，倒影才会完整；写下空白，倒影才会消失。”
话音落下，倒影里的陈耀抬起手，指尖凝出一滴铜色水珠，水珠表面浮现一个极淡的字：
“耀。”
唐霜的倒影同样浮现一个字：
“霜。”
两字同时亮起，像两盏小灯，照亮了湖底最深的裂缝。
水珠在指尖滚动，却不坠落，像被磁力牵引，缓缓升向湖面。
湖面忽然下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是一座倒悬的钟楼。
钟楼的指针逆时针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在湖面上刻下一行极淡的字：
“署名完成，倒影即将完整；署名失败，倒影即将破碎。”
陈耀与唐霜对视，心跳在胸腔里撞击，像要冲破皮囊。
唐霜先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倒影里的我们，不是现在的我们。”
陈耀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心跳在掌心重合，节拍从 147.6 降至 147.3，像一条回到原点的线。
倒影里的两人同时抬手，指尖的水珠忽然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铜屑，铜屑在湖面上拼成一行新的字：
“镜渊之舟，只载无名之人。”
漩涡忽然静止，湖面重新合拢，像一页被轻轻合上的日历。
小舟开始下沉，舟底的裂缝缓缓闭合，铜丝最后一次闪烁，投下最后一道金光。
陈耀与唐霜站在舟头，脚下倒影里的城市开始崩塌，楼宇像融化的玻璃，街灯像熄灭的萤火。
崩塌的尽头，是一座倒悬的灯塔，灯塔的光束扫过湖面，每一次扫过，都在湖面上留下一行极淡的字：
“下一页，由倒影填写。”
光束最后一次扫过，湖面忽然升起一座透明的桥，桥尽头，是一扇无字的门。
门缓缓打开，门后是一片极淡的光，光里浮着一行用倒影写成的字：
“欢迎回家，无名之人。”
陈耀与唐霜对视一眼，心跳最后一次响起——147.3 bpm，像一声轻轻的再见。
他们并肩走向那道光，倒影在他们身后缓缓消散，像一页日历被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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