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时，“若璃坊”的蓝布褂子己经卖到了隔壁三条街。
沈若璃新设计了款冬装，用厚棉絮做里子，外层缝上蓝草染的粗布，领口和袖口加了圈灰兔毛，既挡风又好看。街坊们都说：“这比洋人的呢子大衣暖和，还便宜一半。”
订单堆成了小山，沈若璃不得不把收工时间往后延了一个时辰。晚上裁布时，总能听见王裁缝的铺子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哐当”一声，像砸在“若璃坊”的门面上。
“她这是眼红，”陈春燕往火炉里添了块煤，火星子溅到地上，“昨天我去买菜，听见她跟张婶说，咱们的布料是用死人衣服改的，晦气。”
沈若璃手里的剪刀顿了顿，布料在油灯下泛着蓝幽幽的光。“随她去说，嘴长在她身上。”
话虽如此，第二天就出事了。一个订了十件冬装的杂货铺老板找上门，说要退单：“王裁缝说你们的布染了病气，我可不敢卖给客人。”
“胡说！”陈春燕把染布的蓝草抱过来，“你闻闻，这是正经的草药，能治病，哪来的病气？”
老板却被说动了心，搓着手不肯走：“退一半钱就行，不然……不然我就去巡捕房告你们！”
沈若璃看着他，忽然笑了：“您要是信王裁缝的话，这单我退全款，衣服您也拿去，算是我送的。但您得摸摸良心，‘若璃坊’做的衣服，哪件不是针脚扎实、布料耐穿？”
老板愣了愣，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涨得通红，嗫嚅了半天，拿起衣服走了，钱却没要。
这事很快传遍了巷子，街坊们都骂王裁缝“没良心”，来“若璃坊”的客人反而更多了。李奶奶特意把刚做的棉裤拿来，说：“我穿了三天，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哪来的病气？分明是福气！”
沈若璃知道，这只是开始。王裁缝既然开了头，就不会善罢甘休。她让老马师傅把染布的工序写在纸上，贴在铺子门口：“第一步，蓝草晒干；第二步，清水浸泡三日；第三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琉璃碎锦绣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柴火慢煮……” 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摆着一小捆蓝草，供人查看。
顾晏辰来送合同的时候，看见这张纸，笑了：“你这是把家底都亮出来了。”
“亮出来才干净，”沈若璃给他倒了杯热茶，“王裁缝要比，我就跟她比手艺，比良心。”
“她可比不过，”顾晏辰的目光落在墙上的账本上，“我查过了，她去年进的那批洋布料，是走私的二等品，缩水率比正常布料高五成。”
沈若璃端茶杯的手顿了顿：“我不想用这种法子赢她。”
“我知道，”顾晏辰推了推眼镜，“所以我没说出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给你拟了份‘质量保证书’，客人买衣服时给一张，上面写着‘三个月内开线包缝，缩水包换’。”
纸上的字清清爽爽，像沈若璃缝的针脚。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的工厂也出过质量问题，他却总说“做生意哪有不出错的”，不肯认错。现在才明白，认了错，路才能走得更稳。
那天下午，王裁缝果然来了，手里拿着件“若璃坊”的棉裤，摔在柜台上：“你这棉裤里的棉絮是黑心棉！扎得我浑身痒！”
沈若璃拿起棉裤，拆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白棉絮，蓬松得像朵云。“王师傅要是不信，可以请街坊来闻闻，这是新弹的棉花，有太阳的味道。”
周围的客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我家孩子穿的就是这个，暖和得很！”“王裁缝你别没事找事！”
王裁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抓起棉裤就走，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沈若璃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有赢的快意，只有点空落落的——她想起小时候，王裁缝还教过她钉盘扣，说“扣要扣紧，心才踏实”。
“别想了，”林妈递过来块刚烤好的红薯，“吃点热乎的。先生说，晚上要教你辨棉纱的好坏呢。”
沈若璃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她拿起顾晏辰写的保证书，在末尾加了行字：“若璃坊，做的是衣服，暖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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