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美人那句“稀奇古怪的动静”,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妙妙的心脏。她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看着容美人带着贴身宫女春菱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天灵盖,几乎要将她冻僵。那碟被春菱匆匆取来的、还带着微温的枣泥山药糕,此刻就放在她面前一块相对干净的石板上,散发着的甜香,却更像是一块裹着蜜糖的毒饵。
福公公的警告,哑叔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恭桶深处那沉默的金属箱……所有恐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死死困住。她不敢碰那碟糕点,仿佛那上面沾满了无形的剧毒。
容美人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她知道什么?她猜到了什么?她口中的“动静”,是指那晚的“鬼唱歌”?还是……更早的监听?
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必须知道!必须知道容美人到底知道了多少!必须知道福公公接下来会做什么!
可监听设备……沉在恭桶深处!那污秽恶臭的深渊!她连靠近都不敢!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缝隙里,那卷被破布包裹的铜线!福公公“赏赐”的铜线!
一个疯狂、恶心、却又带着一线生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黑暗!
铜线……能导电……能传导震动……能不能……当“导线”?把恭桶底部的“声音”……倒出来?!
赌!赌这铜线能隔绝污秽!赌这破机器在水下还能工作!赌她不会被这恶心的计划逼疯!
林妙妙如同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墙角,颤抖着手指,撕开包裹铜线的破布!冰凉的铜线握在手里,像握着一条毒蛇!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又冲到哑叔的工具袋旁,翻找出一小截粗糙的麻绳!
她不敢看哑叔的方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她冲到恭桶边,浓烈的恶臭让她眼前发黑!她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将铜线的一端死死系在麻绳上!然后,如同进行一场最肮脏的仪式,她屏住呼吸,将系着铜线的麻绳,颤抖着、一点一点地……垂入那粘稠、黑暗、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污秽深处!
麻绳缓缓下沉。铜线绷首。她能感觉到麻绳末端传来的、沉甸甸的触感——碰到了!碰到了金属箱!
意念如同垂死的挣扎,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撞”向那沉在深渊的金属箱!
嗡……嗡……
极其微弱、艰涩的震颤感,顺着铜线,如同垂死的脉搏,传递到她的指尖!竟然……启动了?!
【警告!核心单元严重污染!功能受限!】
【监听启动……超低功耗……范围强制收缩……锁定:冷宫范围……关键词:容美人、诬陷、证据……】
指令下达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强烈电流噪音、污秽搅动声和无数模糊人声碎片的混沌洪流,如同开闸的污水,瞬间涌入脑海!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让她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她死死咬住嘴唇,用意念在污浊的噪音海洋中艰难跋涉!过滤!过滤掉恶心的搅动声!捕捉关于容美人的信息!
终于!一个刻意压低、带着阴狠算计的女声碎片,艰难地刺穿了混沌:
【……东西……放好了?……确定……是容美人那支……】
【……放心……柳叶……亲眼看见……她……那天……戴过……】
【……哼……看她这次……怎么狡辩……皇后娘娘……最恨……手脚不干净……】
【……福公公那边……】
【……他?……哼……巴不得……看热闹……】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干扰!但关键词清晰无比!容美人!诬陷!皇后!证据!柳叶(宫女名)!福公公……看热闹?!
林妙妙的心脏狂跳起来!有人要栽赃容美人!而且……福公公知道?!甚至……默许?!
紧接着,另一个更清晰、带着谄媚和一丝紧张的声音碎片传来:
【……东西……藏哪儿了?……稳妥吗?……】
【……放心……就藏在她……窗根底下……那口……废弃的……大水缸……缸底……淤泥里……埋着呢……】
【……好!……明早……带人去……搜……】
大水缸!缸底淤泥!证据!
信息到手!林妙妙立刻切断了监听!巨大的精神消耗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让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剧烈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呕出酸涩的胆汁!
她在地,浑身被冷汗和污秽浸透,如同刚从地狱爬出。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通知容美人!否则她死定了!可怎么通知?她出不去!也接近不了容美人!
目光疯狂扫视!纸?笔?没有!只有泥地!和……烧火剩下的炭条!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匿名画图!用最原始的方式传递信息!
她挣扎着爬过去,捡起一小截烧黑的炭条。手指颤抖着,在相对干净的一块泥地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她没有绘画功底,只能画最简略的线条: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代表容美人),旁边画一口大缸(代表水缸),缸底画一个点(代表证据),旁边再画一个叉(代表危险)!最后,在缸旁边,画了一片极其抽象的叶子(代表“柳叶”)!
画完,她看着地上那几幅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的图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容美人能看懂吗?会不会以为是疯子的涂鸦?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哑叔!他不知何时停下了扫地,正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地上那几幅炭笔画!他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清晰的……惊讶?!甚至……还有一丝……赞赏?!
林妙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哑叔……他看懂了?!他会不会……
哑叔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那几幅画上。他缓缓弯下腰,拿起扫帚,没有去扫那些画,而是极其自然、动作精准地,用扫帚边缘的细枝,轻轻拂过画着“柳叶”的那片区域!
“沙……”
极其轻微的摩擦声。那片“叶子”的炭痕,被扫帚边缘巧妙地抹去了一小半!变得模糊不清!
林妙妙瞬间明白了哑叔的用意!他在帮她!抹去可能暴露“柳叶”这个关键人名的线索!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更深的恐惧涌上心头!哑叔……到底是谁?!
来不及多想!林妙妙用尽最后力气,抓起地上那碟枣泥山药糕,狠狠砸向容美人离开方向的宫墙!
“啪!”
碟子碎裂!糕点西溅!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冷宫里格外刺耳!
“谁?!谁在那儿?!”远处立刻传来春菱警惕的呵斥声!
脚步声迅速靠近!
林妙妙连滚带爬地缩回角落最深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春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狐疑地扫视着满地狼藉的糕点和碎裂的瓷片。她的目光很快被地上那几幅歪歪扭扭的炭笔画吸引!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春菱皱着眉头,嫌弃地用脚尖拨了拨地上的炭痕,“谁画的?”
她显然没看懂。但出于谨慎,她还是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几幅画:小人、水缸、缸底的点、叉……还有一片模糊的……叶子残痕?
“莫名其妙!”春菱嘟囔了一句,站起身,对着冷宫里面喊道,“谁干的?!出来!”
无人应答。只有死寂。
春菱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只当是哪个疯婆子或者小宫女恶作剧,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晦气!这鬼地方!”
林妙妙蜷缩在阴影里,浑身冰冷。失败了?容美人没看到?春菱没当回事?
巨大的失望和恐惧瞬间将她吞没!完了!容美人完了!她自己也……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
“等等!”
一个清脆、带着一丝急促和疑惑的声音响起!
容美人!
她竟然去而复返!此刻正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盯着地上那几幅被春菱踢得有些模糊的炭笔画!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矜持和玩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惊疑!
“春菱!别动!”容美人快步走进来,蹲下身,不顾地上的污秽,仔细端详着那几幅画!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个代表水缸的图案,又落在缸底那个点上,最后,目光死死盯住那片被哑叔扫帚抹去一半、变得模糊不清的“叶子”残痕!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飞速思考着什么。片刻,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冷宫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蜷缩在阴影里、如同惊弓之鸟的林妙妙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探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妙妙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所有伪装!然后,她猛地站起身,对春菱低喝一声:“走!回宫!”
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容美人带着春菱匆匆离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死寂的冷宫。
林妙妙瘫在阴影里,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容美人……看懂了吗?她会信吗?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第二天清晨,天色未明。冷宫外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女子的哭喊和太监的呵斥!
林妙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容美人?!出事了?!
她挣扎着爬到墙根,竖起耳朵倾听。
“……冤枉!美人娘娘!奴婢冤枉啊!”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传来,带着绝望,“奴婢……奴婢没有偷皇后的珠钗!没有啊!”
“还敢狡辩!人赃并获!就在你窗根水缸底下挖出来的!”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不……不是奴婢!是有人……有人栽赃!美人娘娘!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哭喊声变成了对容美人的哀求。
“哼!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容美人,您宫里的宫女手脚不干净,您……是不是也该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林妙妙的心沉了下去!完了!还是被搜出来了!容美人……
就在这时,容美人清冷而镇定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了混乱:
“交代?本宫自然会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不过……在交代之前,本宫倒想问问,柳叶,你昨儿个当值时,是不是……偷偷溜到本宫窗根下那口水缸边……埋了什么东西?”
“轰!”
如同平地惊雷!外面的喧哗瞬间死寂!
紧接着,是柳叶惊恐到变调的尖叫:“没……没有!美人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冤枉!”
“冤枉?”容美人冷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厉,“那水缸底下的淤泥里,除了那支珠钗,可还埋着半截……你昨儿个新领的、还没来得及用的……翠玉耳坠的钩子!那钩子上的缠丝纹路,内务府可是有记档的!要不要……现在就去查?!”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林妙妙能想象到外面柳叶瞬间惨白的脸和周围人惊愕的表情!
“扑通!”重物跪地的声音。
“美人娘娘饶命!美人娘娘饶命啊!是……是李嬷嬷!是李嬷嬷指使奴婢干的!她说……她说事成之后……让奴婢去浆洗房当个小管事……奴婢一时糊涂……美人娘娘饶命啊!”柳叶崩溃的哭嚎声撕心裂肺!
真相大白!
林妙妙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一个劫后余生的、虚脱的笑容。成了!容美人……脱困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哑叔。哑叔依旧沉默地扫着地,仿佛外面的喧嚣与他无关。但林妙妙分明看到,他那握着扫帚的手,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冷笑,如同毒蛇的嘶鸣,在冷宫门口响起!
福公公!
他不知何时又站在了那里,背着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油滑的似笑非笑。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宫墙,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无比地落在林妙妙藏身的阴影角落!更确切地说,是落在她脚边……那截用来画图的、沾着泥污的炭条上!
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林妙妙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福公公缓缓抬起脚,看似随意地,却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踩在了那截炭条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炭条瞬间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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