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年过去,云栖山的紫藤花谢了又开,苏晚意腰间的剑穗换了三回——
头回是她自己绣的歪扭样子,第二回是秦女侠用山麻编的,如今这穗子,
是她采了山间蓝草染了线,细细缠成的,垂在剑鞘下,随动作轻轻晃,倒有几分雅致。
暮春午后,秦女侠坐在紫藤架下喝茶,看苏晚意练剑。
“流云剑第十三式‘穿帘’,再走一遍。”秦女侠呷了口茶,声音里带些漫不经心。
苏晚意应声提剑,身形旋出时带起一阵风,剑尖擦着架下悬挂的竹帘掠过去,帘上的竹篾纹丝不动,唯有几片飘落的紫藤花瓣被剑气卷着,绕着剑身转了半圈,才轻轻落在石桌上。收势时剑鞘“咔”地归位,她气息匀匀,额上只薄汗一层。
“师父,这回如何?”她抬手拂去肩上的花瓣,眼里还带着少年人的亮。
秦女侠放下茶盏,指了指石桌:“你看那花瓣,绕剑时急了些。‘穿帘’要的是‘轻’,不是‘快’,像春风掀帘子,看着慢,实则一点不含糊。”
苏晚意凑近看,果然见那花瓣边缘有些微卷,是被剑气扫到了。她挠挠头:“还是差了点。”
“不差了。”秦女侠忽然道,“三年前你练‘云起’,剑穗能缠到自己脖子上;如今这‘穿帘’,寻常壮汉近不了你身。”
苏晚意眼睛亮起来:“那……我算学成了?”
秦女侠斜睨她:“学剑哪有‘成’的道理?不过是‘能护己,能藏锋’罢了。”她顿了顿,“前给家里写信,说山脚下的药农丢了药篓,你追了二里地给寻回来,没动剑,只用步法绕开了那偷篓子的泼皮?”
“嗯。”苏晚意点头,“您说过,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步法比剑管用的时候多。”
秦女侠嘴角勾了勾,没说话,只把桌上的茶往她那边推了推。
夜里,苏晚意在灯下写信。字迹比从前稳了许多,不再是歪歪扭扭的样子,笔锋里倒藏着几分练剑的劲。
“爹,娘:云栖山的笋子又冒尖了,我跟师父挖了些,腌在坛子里,等回去给你们尝尝。前几日练剑时,见着只白狐,通人性得很,我扔了块饼子给它,这几日总在院墙外晃……”
写到这儿,她忽然停笔,抬头看窗外。月光落在剑上,映得那蓝草穗子泛着微光。她摸了摸剑身,轻声问:“师父,您说我明日该练‘归燕’式了吗?”
里屋传来秦女侠的声音:“明日寅时,院中等你。”
第二日天未亮,苏晚意己站在院里。秦女侠比她更早,手里提着两柄剑,除了苏晚意常用的那柄,另一柄剑身更窄些,寒光隐隐。
“‘归燕’是收势的最后一式,”秦女侠把窄剑扔给她,“试试这柄‘燕回’。”
苏晚意接住剑,入手比自己的剑轻些,却更韧。她依着剑谱起势,“归燕”式讲究收剑时如燕子归巢,看似缓,实则藏着回护之力。剑到胸前时,她手腕轻转,“燕回”剑贴着臂弯滑过,带起的风拂起鬓角碎发,恰好落在肩头。
秦女侠看着她收势,忽然道:“明日收拾东西吧。”
苏晚意一愣:“师父?”
“你的剑,能护己了;你的性子,也藏得住锋芒了。”秦女侠转身往屋走,声音飘过来,“该回家了。”
苏晚意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燕回”剑,晨光从山坳里漫出来,照得她眼睛发热。她忽然朝着秦女侠的背影喊:“师父,您跟我一起回去吗?”
秦女侠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我这草庐,还等着紫藤花明年再开呢。”
收拾行囊时,苏晚意把秦女侠给的伤药、自己腌的笋干,还有那本泛黄的剑谱都仔细装好。最后,她带上师父赠的“燕回”剑
下山那日,紫藤花正落得热闹。秦女侠送她到山脚,递过个布包:“你爹爱喝茶,这是去年的野山茶,你带回去。”
苏晚意接过包,深深鞠了一躬:“师父,我还会来看您的。”
秦女侠挥挥手,转身往山上走,青布短打混在紫藤花影里,渐渐成了个淡影。
苏晚意站了会儿,转身往京城方向走。腰间的剑随着脚步轻晃,蓝草穗子扫过裤腿,像山风还在耳边吹。
她忽然想起刚上山时,自己扎马步腿抖得像筛糠,秦女侠说“站稳了,心就定了”——如今她走在山路上,每一步都稳稳的,心里也是。
快到城门口时,她摸了摸怀里的信,那是给爹娘的,末尾写着:“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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