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正给她缝补短打袖口磨破的地方,听见这话,针脚顿了顿,眼圈先红了:
“傻孩子,怎么不早说?饿肚子多难受,山里的野兔哪有家里的鸡汤养人。
娘亲把这几年的都给我儿补回来。
苏丞相,看着女儿脸上带着笑意说“很惨”,眼里却没半分委屈,反倒闪着点得意——像
小时候爬上树掏了鸟窝,嘴上说“差点摔下来”,心里却藏着“我很厉害”的骄傲。
“你师父是故意的。”他缓缓道,“让你一个人练剑,是教你耐住性子;
饿了自己找吃的,是让你知道世事不易;她躲起来不见人,是看你能不能自己琢磨剑理。”
苏晚意嚼着鸡腿,含糊道:“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
第一次她把我扔在山坳里,我怕得很,夜里听着狼叫,抱着剑坐了一宿。
后来就不怕了,还学会了设陷阱抓野兔,烤着吃可香了!”
“还敢吃野味?”苏夫人嗔怪道,“山里湿气重,吃多了仔细闹肚子。”
“师父说偶尔吃没事,还教我辨认哪些野菜能吃,哪些有毒。”苏晚意掰着手指头数,
“马齿苋能凉拌,蒲公英泡水败火,还有种叫‘酸浆’的野果,红红的像小灯笼,酸甜酸甜的……”
苏丞相听着,忽然笑了:“这么说,你不仅学了剑,还学了一身生存的本事?”
“那是!”苏晚意昂起头,“有回师父三个月没回来,我自己把院子打理得好好的,柴劈够了,
水缸满了,剑也没落下,她回来时检查我的剑谱,还夸我批注得比从前清楚呢。”
“批注?”苏夫人好奇,“你还在剑谱上写字?”
“嗯,”苏晚意从行囊里翻出那本泛黄的剑谱,指着上面的小字,
“师父说‘剑理通文理’,让我把练剑时的想法记下来。你看这句‘云起式要如提笔蘸墨,意在笔先’,就是我想了三天才想明白的。”
苏丞相凑过去看,见那字迹虽不如儿子们工整,却笔笔扎实,透着股认真劲儿。
有些地方还画了小图,比如“穿林步”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在树林里绕着圈跑,旁边写着“像兔子绕树”。
他越看越觉得有趣,忽然道:“明日让你大哥二哥也来看看,
他们总说你不爱读书,这剑谱上的字,可比他们小时候抄的《论语》用心多了。”
苏晚意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她知道,自己说“很惨”,其实是想告诉爹娘——你们看,我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还学了好多本事呢。
苏夫人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悄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心里又酸又暖。
这孩子在山里受的苦,哪里是几句“抓野兔”“设陷阱”能说尽的?可她眼里的光,比从前在深宅里亮多了,
像被山风洗过,清清爽爽的,带着股野劲儿,却又稳稳当当的。
“往后啊,”苏夫人柔声道,“再也不用一个人在山里烤野兔了,想吃什么,娘让厨房给你做。
万一哪天我们家没落了,我带你们住山里去。
苏夫人正给她夹菜的手顿在半空,随即“噗嗤”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胡说什么呢?咱们家好好的,哪就到那步田地了。”
苏丞相放下筷子,神色却比刚才沉了些,目光落在女儿脸上。
她眼里没有半分玩笑,是真真切切的认真,像当年说“要学剑护着你们”时一样,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缓缓开口,声音里竟有几分赞许,“有你这话,爹和你娘也安心。
只是你既学了剑,该知道‘守正’二字——咱家若行得正,坐得端,哪那么容易没落?真要落了难,也不是躲进山里就能了的。”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女儿续了杯茶:
“不过你有这份心,比什么都强。想当年你刚学扎马步,腿抖得像筛糠,如今倒能说‘带我们住山里’,可见这几年的苦没白受。”
苏晚意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师父说,山里的日子苦是苦,却自在。
有柴烧,有泉喝,饿了能找着吃的,冷了能砍柴取暖,只要手脚勤,饿不死人。”她夹了块鱼腹肉给父亲,
“再说,我现在剑法也不差,真到了山里,寻常野兽近不了身,坏人也别想欺负你们。”
苏夫人听着,眼眶又热了,却笑着说:“好,好,娘记着你的话。
不过啊,娘还是盼着咱们家平平安安的,不用去山里遭那份罪。
你若喜欢山里,等过些日子,让你爹陪你回云栖山看看你师父,顺带采些你说的酸浆野果,娘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真的?”苏晚意眼睛亮起来,“那我回去跟师父说,让她给咱们留着最好的野山茶!”
苏丞相看着女儿雀跃的样子,端起茶杯抿了口。
茶是云栖山的野山茶,滋味清冽,像极了女儿如今的性子——带着山野的韧劲,却也藏着家的温润。
他忽然觉得,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有这么个能劈柴打猎、能舞剑护家的女儿在,哪里都是安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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