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书房时,苏丞相正对着一幅《溪山行旅图》出神。
画是前朝名家手笔,山峦巍峨,却在山脚藏着几间茅屋,透着股“藏于深林而安”的意味。
苏文渊站在一旁,见父亲指尖在茅屋处反复,轻声道:
“陛下今日虽褒奖了咱们,可最后那句‘苏卿持重,往后更当谨言慎行’,听着总让人不安。”
苏丞相放下画卷,看向窗外——苏晚意正和林氏在院里比剑,一个剑风凌厉,一个鞭法灵动,笑声穿过窗纸,带着毫不设防的清亮。
“帝王心术,本就如此。”他缓缓道,“你祖父当年常说,‘伴君如伴虎,不恃宠,不避事,方能长久’。
咱们查漕运,为的是百姓,不是邀功,只要行得正,就不怕影子斜。”
“可架不住旁人搬弄是非。”苏文渊眉头紧锁,
“李太傅虽倒了,朝中觊觎相位的不在少数,难保下次不会有更阴毒的招数。”
“那就让他们来。”苏丞相声音不高,却带着股韧劲,
“你看晚意练剑,她从不怕对手出什么招,只问自己剑够不够稳。咱们为官,也该这样。”
正说着,苏晚意掀帘进来,手里还攥着剑穗:“爹爹,大哥,你们在说什么?
我听见‘招数’二字,是不是又要学新剑招了?”
苏丞相笑了:“比剑的招数还厉害,朝堂的招数,还得你大哥多学学。”他看向女儿,
“你说,若对手总出阴招,该怎么办?”
苏晚意想了想:“师父说,阴招最怕‘阳谋’。
他暗处使绊子,我就明着接招,让他的阴招没处藏。
就像上次在洛城,那泼皮想偷袭,我偏不躲,首接迎着他的拳风出剑,他反倒慌了。”
苏文渊一怔,忽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好个‘阳谋’。”苏丞相抚掌,
“明日起,你大哥在吏部推行新的考绩法,把官员的功过都写在明处,让谁也藏不住猫腻。文渊,这便是你的‘阳谋’。”
苏文渊点头:“儿子明白了。”
苏晚意看着父兄,忽然道:“若真有难,我可以护着你们走。
云栖山的路我熟,秦师父说那里有处山洞,藏十几个人不成问题。”
苏丞相被她逗笑,却也心头一暖:
“傻孩子,还没到那步。真到了那步,爹爹也不会躲——咱们苏家的人,骨头硬着呢。”
夜里,苏夫人给丈夫掖好被角,轻声道:
“要不,让文渊辞了京官,回蜀地去?那里偏远,倒安稳。”
“他若想走,我不拦。”苏丞相望着帐顶,
“可你看他查漕运时的样子,眼里的光,跟晚意练剑时一样亮。
那是他想做的事,哪能说退就退?”
窗外,月光落在苏晚意的剑鞘上,蓝草穗子轻轻晃。
就像这苏家的日子,或许有风雨,却总有股向上的劲,藏在剑穗里,藏在笑声里,藏在每个人心里那点不肯屈的韧气里。
下一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只要根还在,就不怕风雨。
秋风起时,吏部新推行的考绩法初见成效。
各州县的功过簿在京城张榜公示,谁治下荒了田,谁修了桥,谁贪了赈灾款,一目了然。
百姓围在榜前指指点点,连茶馆的说书先生都把这些编成了新段子,
说“苏相的法子,比包公的铡刀还厉害”。
苏文渊每日从吏部回来,总带着满身墨香和疲惫,却眼里有光。
“今日有三个县令自请辞官了,”他在饭桌上说,
“说是考绩过不了关,与其被罢黜,不如体面些。”
宋菁给她盛了碗汤:“能自请辞官,还算有几分廉耻。”
苏晚意啃着鸡腿,含糊道:
“我听二嫂说,有个县令为了瞒报灾情,竟让人堵了报信的路。大哥是怎么查出来的?”
“查粮册,对水纹,再找几个敢说话的老农。”苏文渊道,
“只要做了亏心事,总有破绽。”
他看向苏丞相,“只是这般一来,怕是又要得罪不少人。”
苏丞相夹了块豆腐:“怕得罪人,就别当官。你祖父当年弹劾亲王,全家都被圈禁过,不也挺过来了?”
他忽然笑了,“那时你祖母还说,正好在家教孩子们练字,省得出去惹事。”
苏晚意眼睛一亮:“原来祖父也这么厉害?那他会武功吗?”
“他呀,”苏丞相回忆道,“只会用砚台砸刺客,说是‘文房西宝也能当兵器’。”
满桌人都笑起来,先前的凝重散了不少。
夜里,苏晚意睡不着,提着剑去了演武场。
月光下,她练起师父教的“守心剑”,招式不快,却招招沉稳,像在与无形的对手对峙。
练到最后一式“归燕”,剑穗落在掌心时,她忽然明白了——所谓安稳,从不是求来的,是自己挣来的。
就像祖父用砚台护家,父亲用笔墨安邦,大哥用账册辨奸,而她,能用剑守住这份鲜活。
第二日,宫里传来消息,陛下要在御花园设宴,邀了几位重臣及家眷。
苏夫人替苏晚意选了件藕荷色的襦裙:“别穿短打了,像个大家闺秀些。”
苏晚意却从箱底翻出件月白骑装:“娘,我穿这个。
师父说‘真性情最动人’,装出来的大家闺秀,没意思。”
宴会上,果然有御史夫人阴阳怪气:“苏小姐这身打扮,
倒像要去打猎,不像来赴宴的。”
苏晚意正拿着块梅花糕,闻言笑道:“臣女在山里待惯了,穿裙钗走路总绊脚。再说,
陛下不是常说‘务实不务虚’吗?臣女这叫‘遵旨’。”
陛下在主位上听见,朗声笑起来:“说得好!朕就喜欢你这性子,比那些扭扭捏捏的顺眼多了。
听说你剑法好?改日陪朕射猎如何?”
“臣女遵旨!”苏晚意起身行礼,动作利落,倒比那些弓腰屈膝的公子小姐更显气度。
苏丞相坐在席间,看着女儿应对自如,忽然觉得,帝王的多疑或许永远存在,但只要家里人守住本心,
各有各的“兵器”——或笔墨,或账册,或剑穗,或真心,就不怕那阴晴不定的天。
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黄的像金,白的像雪。苏晚意站在花丛旁,腰间的剑穗轻轻晃,像只随时准备展翅的燕。
她知道,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身后有家人,手里有本事,心里有光,就什么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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