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像重锤砸在陈金彪心上。
五爷对每个赌档的盈利情况，竟然了如指掌！
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耍小聪明，
乖乖地按照五爷暗示的比例，远高于他之前上交的三成，
达到了惊人的七八成！上缴利润。现在，
看着眼前这堆成小山的钞票，
再想到每天要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大半被拿走，
一股强烈的、如同毒蛇噬咬般的不甘和怨毒猛地窜了上来！
“妈的！老不死的！”
他猛地将手里那捆钞票狠狠砸在衣柜里，
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的狂喜瞬间被狰狞的怨愤取代，
“老子天天在赌档熬通宵，提心吊胆！
还得替你跑腿散那些货！凭什么？！
凭什么拿老子大头？！”
他越想越气，胸脯剧烈起伏着，
眼睛里布满了愤怒的血丝。他付出了辛苦，
承担了风险，这些钱都是他拿命换来的！
五爷坐在后面，动动嘴皮子，就要抽走七八成？
这简首是吸血！“操！”他低吼一声，
一拳砸在旁边的衣柜隔板上，震得整个柜子嗡嗡作响。
柜子里，那些粉红色的钞票依旧散发着的光芒，
但此刻在陈金彪眼中，
它们被硬生生分成了两份——一份是即将失去的、
令他心如刀割的巨大财富；另一份是勉强留在自己手里、
却远不能满足他膨胀野心的“残羹冷炙”。
贪婪的火焰被怨毒的油浇得更旺了。
他看着那堆钱，眼神闪烁不定，
一个危险而疯狂的念头，如同沼泽里的毒泡，
开始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一首当个被抽血的马仔？这些钱...
如果都是我的...他猛地关上柜门，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他背靠着冰冷的柜门，大口喘着粗气，
贪婪、恐惧、不甘、怨毒，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变幻。
窗外，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于陈金彪来说，这个装满现金的衣柜，
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释放出的贪婪和野心，
正将他一步步拖向更深的深渊。他眼中的光，
一半是金钱的倒影，一半是毁灭的疯狂。
而此时城中村的另一处，
微光透过城中村出租屋那扇布满灰尘和油污的窗户，
勉强挤进狭小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混合着楼下早点摊隐约飘来的油烟气息。
何宝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
几乎是撞开了那扇薄薄的木板门。
没错，自然是陈金彪“赏”给他的落脚点，
就在陈金彪新租的“金库”不远处。
房间的地上还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和方便面袋子。
何宝连灯都懒得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把自己重重地摔在那张硬板床上。
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在赌档那种高度紧张、
噪音震耳欲聋的环境里熬通宵，
精神时刻紧绷着观察一切，比干体力活累十倍。
他摊开手脚，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印子，
眼神空洞。口袋里那厚厚一叠钞票，
这是陈金彪刚发的“辛苦费”，一千五百块，
硌着他的大腿，但他连掏出来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钱？对他来说，现在就不是重点。
眼前晃过的，是陈金彪在赌档里得意忘形的脸，
是那些赌徒输光家当时绝望的眼神，还有最重要的，
是李将那双沉静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
以及他给过的承诺：
“你母亲，我会安排好医院，费用你也不用管。”
“你妹妹，一定能安安稳稳读到高三毕业。”
这两句话，像黑暗中的灯塔，
支撑着他在这个污秽的泥潭里挣扎下去。
他不在乎每天能拿多少“分红”，不在乎陈金彪的“器重”。
他关心的只有一个：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李将需要的足够硬的证据？
什么时候才能把陈金彪、把那个神秘的“五爷”，
连根拔起，送进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个念头像火炭一样，日夜灼烧着他的心。
但他不能急，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
他深知，在这个世界里，急躁就是催命符。
五爷深藏幕后，陈金彪不过是摆在台前的一条恶犬。
想接触到真正的核心，就必须顺着陈金彪这根藤往上爬。
所以，他只能等。像最耐心的猎人，潜伏在阴影里，
等待着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必须在陈金彪面前表现得足够“好”：
机灵、可靠、不多嘴、有眼色。陈金彪喜欢被人捧着，
他就适时地送上恰到好处的恭维；
陈金彪多疑，他就把“忠心”写在脸上；
陈金彪的散货任务，暂时还没有，不多问，也不出差错。
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只想跟着“彪哥”混口饭吃、
有点小机灵但没什么大野心的马仔。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赢得陈金彪更多的信任，
才有可能被委以更重要的任务，
才有可能接触到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五爷”。
何宝翻了个身，脸埋在散发着汗味和廉价洗衣粉味道的枕头里。
窗外传来早起小贩推车的轱辘声和几声模糊的吆喝。
新的一天开始了，对他而言，不过是又一轮煎熬的等待。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母亲躺在老家破旧床上、
因为风湿痛得满头大汗的样子；
浮现出妹妹在滨海三中那间拥挤的教室里，
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咬着笔头努力做题的样子。
一股巨大的力量混合着沉重的责任感，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却也驱散了身体的疲惫。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再等等...’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吼，
‘为了妈，为了小妹，为了李警官的承诺，
我必须等到那个机会！’焦灼如同跗骨之蛆，
啃噬着他的神经。但疲惫的身体终究扛不住，
在窗外渐渐喧闹起来的城市晨音中，
何宝的意识终于被拖入了短暂而沉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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