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像条无限延伸的银带。静姝和程墨琛趴在路基旁的草丛里，看着一列军列呼啸而过，车厢里载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往南走就是长江。”程墨琛指着远处的烟囱，“老郑说的走私船应该就在那片芦苇荡里。”
静姝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包扎伤口的布条己经被血浸透。程墨琛的情况更糟，左臂的伤口让他几乎抬不起枪，只能用右手勉强支撑。
“我们得找点吃的。”静姝摸了摸空空的口袋，从雪佛兰上找到的压缩饼干早就吃完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附近的村子看看。”
程墨琛拉住她：“太危险了，赵世延的人肯定在搜山。”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哨子，“吹三声短音，我就过来。”
静姝点点头，猫着腰钻进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小心翼翼地前进，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村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墙上贴着“抗日救国”的标语，却看不到一个人影。静姝走到一间看起来像是杂货铺的房子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老太太探出头，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过路的，想买点吃的。”静姝从怀里掏出块银元，那是她从父亲的遗物里找到的，“老人家，行个方便。”
老太太的目光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打开门让她进来：“快进来吧，兵荒马乱的，不安全。”
杂货铺里弥漫着煤油和糖果的混合气味。老太太从柜台下拿出两个窝头和一小袋咸菜：“不要你的钱。”她指着墙上的照片，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笑得很灿烂，“我儿子也在外面打仗，我知道你们不容易。”
静姝的眼眶发热，将银元放在柜台上：“就当是我替您儿子买的。”她转身要走，却被老太太叫住。
“姑娘，你要过江？”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个绣着莲花的香囊，“把这个带上，船老大看到就知道你是自己人。”
静姝接过香囊，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艾草味：“您认识船老大？”
“他是我男人的拜把子兄弟。”老太太的目光望向长江的方向，“都是苦命人，互相帮衬着过日子。”
静姝谢过老太太，揣着窝头往回走。刚出村子，就听到几声枪响。她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跑回铁轨旁，却看到程墨琛正和两个特务缠斗。
“墨琛！”静姝大喊着举起枪，子弹精准地击中一个特务的肩膀。
程墨琛趁机将另一个特务绊倒，夺过他的枪，对着天空连开三枪——这是约定的信号，通知可能在附近的地下党。
“快走！”他拉着静姝冲向芦苇荡，身后传来更多的枪声。
芦苇荡密得像堵墙，叶片割得脸颊生疼。静姝紧紧跟着程墨琛，脚下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当他们终于冲出芦苇荡时，看到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正泊在岸边，船头坐着个叼着烟袋的老头。
“是俞小姐？”老头吐掉烟袋，眯着眼睛打量他们，“老郑说你们会来。”
“船老大。”程墨琛喘着气，“我们要过江。”
船老大的目光在他们的伤口上停留片刻，没多问，只是点点头：“上来吧，天黑前能到汉口。”
乌篷船很小，只能容下三个人。船老大撑起篙，小船像条鱼般滑入江心。江水浑浊，浪涛拍打着船板，发出哗哗的声响。
“您认识我父亲？”静姝看着船老大熟练地避开暗礁，忍不住问道。
“认识。”船老大的声音带着江风的粗糙，“俞先生是个好人。”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铜烟盒，“十年前，我运一批药品去江北，被巡逻队抓住，是俞先生花钱把我捞出来的。”
静姝看着烟盒上的刻字——“义薄云天”，和老郑的那个如出一辙。原来父亲的慷慨和仗义，早己通过这些萍水相逢的人，在长江两岸种下了善因。
“前面是检查站。”船老大压低声音，将船划入芦苇荡，“趴下！”
静姝和程墨琛趴在船舱里，能听到岸边传来的呵斥声和狗叫声。船老大哼着不成调的渔歌，慢悠悠地撑着篙，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例行检查！”一个士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船上装的什么？”
“都是些芦苇，拿去城里卖钱。”船老大的声音很平静，“老总，行个方便，家里还有老小等着吃饭呢。”
静姝能听到士兵的脚步声在船板上响起，心提到了嗓子眼。程墨琛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汗浸湿了她的指尖。
“走吧，看着不像有问题。”另一个士兵的声音响起，“别耽误了时辰。”
脚步声渐渐远去，船老大将船划出芦苇荡，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了。”
静姝和程墨琛坐起身，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长江的浪涛拍打着船舷，像是在为他们鼓掌。
当太阳西斜时，船终于靠了岸。江北的土地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
“从这里往西北走，就能到根据地。”船老大指着远处的山峦，“那里有我们的人，会接应你们。”他递给静姝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路线，“沿着铁路走，注意避开哨卡。”
静姝接过地图，将银元塞给船老大：“谢谢您。”
“拿着吧。”船老大推回她的手，“就当是我还俞先生的情。”他看着程墨琛，“照顾好俞小姐，她父亲是英雄，她也不能有事。”
程墨琛郑重地点头：“您放心。”
船老大撑着篙，消失在暮色中的长江里。静姝和程墨琛站在岸边，望着远处的灯火，心中充满了希望。
“我们到了。”静姝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还没到。”程墨琛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长江的浪涛声在耳边回响，像是在诉说着无数像他们一样的人，为了信仰，为了家国，在黑暗中前行的故事。静姝知道，只要心中的火焰不灭，胜利的曙光就终会到来。而她和程墨琛的故事，也将在这片土地上，继续书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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