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的清晨，山雾像化不开的牛奶，泼在陡峭的岩壁上。静姝蜷缩在古栈道的石洞里，听着江水撞击礁石的轰鸣，一夜未眠。程墨琛的枪被她擦得锃亮，枪管上还沾着他的血——那是她唯一的念想。
按照约定，她在栈道入口用石子摆出“明月照江流”的暗号，己经等了三个时辰，程墨琛杳无音讯。江风卷着寒意钻进石洞，静姝裹紧程墨琛的风衣，闻到上面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香，眼眶突然发热。
“不能等了。”她对自己说，将枪别在腰间，往栈道深处走。古栈道凿在悬崖峭壁上，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江水翻涌如沸。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看到前方的石壁上刻着新的字迹：“沿溪行，忘路之远近。”是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句子，也是程墨琛教她的应急暗号。
静姝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弯，看到溪边有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正背对着她打水。“是程先生让你来的吗？”静姝轻声问，右手悄悄摸向枪。
男人转过身，西十多岁，面容和善，手里提着个药箱：“我是陈医生，来接应你们的。程先生受伤了，在前面的山洞里。”
静姝的戒心稍稍放下——陈医生的药箱上，有地下党特有的梅花印记。她跟着他往山洞走，沿途的溪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像幅宁静的画。
“程先生伤得重吗？”
“子弹卡在骨头上，发着高烧。”陈医生叹了口气，“宜昌码头的仗打得太凶，他为了引开追兵，硬挨了三枪。”
静姝的心揪紧了，脚步也加快了些。山洞就在前方，洞口被藤蔓遮掩，看起来十分隐蔽。陈医生拨开藤蔓：“进去吧，他在里面。”
静姝刚要迈步，突然注意到陈医生的鞋底——沾着宜昌码头特有的红泥，边缘却异常干净，显然是刻意擦拭过。而且，他说程墨琛“挨了三枪”，但她明明只看到他左肩中了一枪。
“陈医生认识沈翊吗？”静姝突然问，脚步钉在原地。
陈医生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笑容变得阴冷：“不愧是俞先生的女儿，果然敏锐。”他猛地掀开药箱，里面根本没有药品，只有一把上膛的驳壳枪。
静姝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他的第一枪，同时回敬一枪，打在他的手腕上。驳壳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站长说了，你若乖乖跟我走，还能留程墨琛一命。”陈医生捂着流血的手腕，眼神怨毒。
“他死不了。”静姝的枪指着他的头，“但你会死。”
就在这时，西周突然冲出十几个特务，将她团团围住。静姝背靠着岩壁，看着越来越近的枪口，孤鹰与夜莺：上海1935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孤鹰与夜莺：上海1935最新章节随便看！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程墨琛的暗号是真的，但他可能己经被捕，暗号是被逼着写的。
“放下枪吧，俞小姐。”赵世延从特务身后走出，手里把玩着程墨琛的玉佩，“程墨琛就在我们手里，你不想他死，就乖乖投降。”
静姝的目光落在玉佩上——那是父亲留给程墨琛的信物，他从不离身。看来，程墨琛真的被捕了。她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我投降可以，但要先见他一面。”
赵世延显然没料到她这么痛快，愣了一下：“可以。带上来。”
两个特务押着程墨琛走过来，他被绑在担架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胸前的血迹渗透了绷带。“墨琛！”静姝的声音发颤，几乎要握不住枪。
“别信他们！”程墨琛突然睁开眼，声音嘶哑却有力，“这是圈套！快走！”
赵世延脸色一变，挥了挥手：“抓住她！”
静姝知道不能再等，对着程墨琛身后的特务连开两枪，趁乱冲向悬崖边的绳索——那是她来时就留意到的逃生路线。子弹在耳边呼啸，她的胳膊被擦伤，火辣辣地疼，但脚步丝毫不敢停。
抓住绳索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程墨琛正挣扎着要从担架上滚下来，却被特务死死按住。他的目光撞进她的眼里，有绝望，有不舍，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绝。
“活下去！”程墨琛的吼声被枪声淹没。
静姝闭上眼睛，纵身跃下悬崖。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失重下坠，她却异常平静——她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才能救程墨琛，才能完成父亲的遗愿。
不知下落了多久，她重重地摔在厚厚的落叶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身上盖着粗布被子。一个穿军装的姑娘正给她喂水：“你醒了？吓死我们了。”
“这是哪里？”静姝的头还有些晕。
“往重庆去的伤兵运输队。”姑娘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在悬崖下救了你，你胳膊上有伤，正好冒充医学院的学生，跟着我们走最安全。”
静姝看着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还有姑娘胸前的红十字徽章，突然明白了——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她可以混进伤兵队伍，既能避开特务的搜查，又能伺机打听程墨琛的下落。
“谢谢你，同志。”静姝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我叫静姝，是来投奔延安的。”
姑娘的眼睛亮了：“我叫小芸，也是去延安的！太好了，路上有个伴了。”
马车继续前行，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静姝掀开窗帘，看着远处的群山，心里默念着程墨琛的名字。她不知道未来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但她知道，只要信念还在，就一定能走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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