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潮水带着救生艇往上游漂，静姝蜷缩在艇里，怀里紧紧攥着翡翠耳坠和林宛如临死前塞给她的半张照片。天快亮了，雾中的陆家嘴轮廓像头沉睡的巨兽，海关大楼的钟声隐隐约约传来，敲了六下。
每声钟响都伴随着细微的嗡鸣，频率各不相同。静姝将耳坠贴在耳边，荧光在她掌心流动，隐约能听到某种规律的震动——131.5MHz，三倍频，400MHz……这些都是程墨琛在昏迷中反复念叨的数字。
她展开那张照片，泛黄的相纸上，年轻的沈翊与俞鸿渐站在东京帝大的实验室门口，两人穿着白大褂，手臂搭着彼此的肩膀，背景里的黑板上写着“声波共振公式”。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1935年，樱花与牡丹计划启动，合作者：沈翊、俞鸿渐、佐藤绫子。”
佐藤绫子，程墨琛的母亲。静姝的心脏猛地一缩——原来父亲、沈翊和程母曾是合作者，他们共同启动了“樱花计划”，只是后来分道扬镳。那么父亲的死，究竟是因为理念分歧，还是被沈翊背叛？
救生艇漂到一处废弃的码头，静姝跳上岸，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往仓库走。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发电机的嗡鸣声。她握紧驳壳枪，悄悄推开门——
莱文医生正坐在桌前，用显微镜观察着什么，旁边放着个保温箱，里面是程墨琛的血液样本。“你来了。”莱文没有回头，蓝色的眼睛盯着显微镜，“程先生的血液样本很特别，里面有种蛋白质能中和‘樱花制剂’。”
静姝将照片放在桌上：“你早就知道他们是合作者，对不对？”
莱文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另半张照片——与静姝手里的正好拼成完整的一张，只是多了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俞鸿渐身边，浅棕色的眼睛像极了程墨琛。“她是佐藤绫子，我的老师。”莱文的声音低沉下来，“当年他们三人确实想用水声波武器结束战争，只是沈翊后来被日本军方收买，想把武器变成屠杀工具。”
他指着照片背面的公式：“这是‘牡丹计划’的核心，用131.5MHz的三倍频声波，不仅能中和‘樱花制剂’，还能让日军的通讯设备失效。你父亲为了保护这个公式，故意让沈翊以为他在研究杀人武器，自己则带着反向数据回到中国。”
静姝的手开始颤抖，她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小心缺指人”指的不是林宛如，而是沈翊！她想起在76号地牢里见过沈翊的左手，小指确实比常人短一截，只是平时总戴着手套遮掩。
“程墨琛知道吗？”她轻声问。
“他什么都知道。”莱文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佐藤医生托我转交的，说等你看到照片时再给你。”
文件是程墨琛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1938年，我在东京看到沈翊用特制的声波枪杀害了俞叔叔，他的小指在搏斗中被叔叔咬断。我假装投靠沈翊，只为找到‘牡丹计划’的完整数据。静姝，原谅我的隐瞒，我怕你恨我，恨我这个没能保护你父亲的懦夫。”
海关大楼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的频率稳定在400MHz。静姝摸出翡翠耳坠，在晨光中，耳坠的荧光里浮现出清晰的地图坐标——延安宝塔山，旁边用小字标着“白鸽=教堂无线电塔”。
“该走了。”莱文帮她整理好行囊，里面有程墨琛的血液样本和“牡丹计划”的图纸，“沈翊的人很快会找到这里，去延安，找佐藤医生，她知道如何启动‘牡丹计划’。”
静姝最后看了一眼黄浦江，远处的“神鹤丸”沉船己经完全沉入水底，只有水面的白色烟雾还在缓缓上升，像朵巨大的、虚幻的樱花。她想起程墨琛在船舱窗口用唇语说的“找白鸽”，想起他胸前那朵用鲜血和烙印刻成的花，突然明白了“灰烬之花”的含义——毁灭之后，才有新生。
她将日记和照片塞进怀里，转身走进码头的晨雾中。海关钟的回响在身后渐渐远去，而她的脚步，正朝着那个有牡丹和白鸽的地方，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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