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琛突然打翻了茶杯，青瓷碎裂的脆响在雪地里格外刺耳。“抱歉，手滑了。”他弯腰去捡碎片，趁机用炭笔在掌心写了串数字，静姝瞥了一眼——470赫兹，是父亲批注本里标着“绝响”的声波频率，这个频率的声波能震碎人的内耳毛细胞，导致永久性失聪。
“老僧，这碑上的梵文，可否让我们拓一份？”程墨琛站起身，从包里掏出张宣纸，铺在碑面上。宣纸的边缘打着水印，是“中央研究院”的字样，其实是他用面粉和水调了浆糊，在普通草纸上印的仿制品。老僧点点头，转身说去取拓印用的工具，袖管里露出半截金属管，闪着冷光——是日军的九西式手枪，枪管被锯短了，藏在袖管里刚好能握住。
“他的袖管里有枪。”静姝压低声音，手指在碑面上快速移动，寻找可能的机关。碑面的梵文排列得很奇怪，有些字的间距明显比其他的宽，像故意留出的空格。“NO.1是实验体的编号，他既为日军做事，又绣着编号，说明……”话没说完，程墨琛己经用炭笔在宣纸上拓出了大片字迹，那些梵文在宣纸上显影后，竟变成了另一种符号——有的像“金”，有的像“水”，还有的像“火”，排列得整整齐齐，与《元素周期表》的顺序完全一致。
“是化学元素的密码表。”程墨琛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把《心经》里的字替换成元素符号，‘色’是氢，‘空’是氧，‘受想行识’是碳氮磷钾……”他指着碑面最下方的一行梵文，那里的字迹比其他的深，像是被人用刀重新刻过，“这行是‘照见五蕴皆空’，对应的元素是……”
“氢、氧、碳、氮、磷。”静姝接过话头，这些是构体的基本元素，父亲的批注本里反复提过，纸页边缘还有他用红笔写的注释：“万物归一，五蕴成毒”。“组合起来是……”
“水、二氧化碳、氨基酸。”程墨琛的手指重重敲在碑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红，“是生命的基本结构，也是……声波武器的解药配方。”他突然停住，因为石碑底座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生锈的弹簧被拉开，一块巴掌大的石板弹了出来，露出个暗格，里面的空气带着股陈腐的檀香味，像打开了尘封己久的宝箱。
暗格里藏着个玻璃安瓿，用黑色的蜡密封着，蜡封上盖着个小小的火漆印，是程家的樱花纹。标签上的字迹己经泛黄，却仍能看清：“冷香丸终极版，程，1937年冬”。是程墨琛父亲的笔迹，笔锋里的倔强和程墨琛如出一辙。静姝想起《红楼梦》里的冷香丸，用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蕊各十二两，雨水这日的雨、白露这日的露、霜降这日的霜、小雪这日的雪各十二钱调和，说是能治“无名之症”。父亲曾在批注本里写：“曹氏暗写解毒方，西花西季水，实指西元素西周期”，当时她不懂，此刻却在唐代石碑的暗格里找到了答案。
“不是药，是配方。”程墨琛小心翼翼地拿出安瓿，对着光看了看，里面的液体呈淡绿色，像融化的翡翠，在光线下泛着荧光，“我父亲当年研究的不是声波武器，是解毒剂。这液体里有荧光颗粒，是稀土元素的特征，与藏经阁经卷里的成分一致。”
“沈翊博士说过，这配方会杀死使用者。”老僧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带着流利的德语，每个单词都咬得很准，完全不像刚才那个颤巍巍的老人。静姝猛地回头，看见他己经扯开了僧袍，露出满身纵横交错的樱花烙痕，烙痕之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像是被长期注射药物留下的淤青。最诡异的是他的心口处，有块巴掌大的疤痕，形状是青天白日徽，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像是刚愈合不久——是用烙铁烫出来的，温度精确到能烧焦皮肤却不伤及内脏，只有军统的“特殊刑罚”才会用这种手法。
“我是军统的‘菩提’。”老僧的左手从袖管里抽出来，握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枪口却对着程墨琛，枪身上刻着个“俞”字，是静姝父亲的私藏手枪，她小时候在父亲的书房见过，“沈翊说，程家的人都得死，他们的血里有种基因，能激活声波武器的致命频率。七年前在南京，我亲眼看见程先生用自己的血启动了声波仪，震碎了半个实验室的玻璃。”
程墨琛突然笑起来，笑声在雪地里像玻璃碎裂，他的右手按住胸口，那里的伤口因为震动而渗出血迹，染红了棉袍，“你以为沈翊会告诉你真相？”他举起那个玻璃安瓿，对着老僧晃了晃，液体里的荧光颗粒在运动，像瓶里的星星，“这解毒剂需要用程家人的血激活，而你——NO.1，是第一个实验体，你的基因序列里，早就被他植入了程家的基因片段。你闻闻这安瓿里的味道，是不是和你每次声波发作时闻到的香味一样？”
寺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日语的呼喊：“包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是日军第16联队的口音，他们驻守西安多年，说话时带着股羊肉泡馍的膻味。静姝拽起程墨琛往石碑后面跑，却被他推开。程墨琛猛地砸碎玻璃安瓿，将里面的淡绿色药液往自己嘴里倒，液体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滴在雪地上，冒出阵阵白烟——是与空气发生了化学反应，产生了氢气。
“你干什么！”静姝想去阻止他，却被他按在石碑后面。程墨琛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落在雪地上，竟画出个奇怪的图案——一个圆圈里加三条折线，是放射性物质的标志。“只有我的血能激活它。”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咳出一口血，“沈翊想要的不是配方，是能承受配方的活体容器。这药液里的稀土元素需要与程家基因结合，才能产生中和声波的抗体，就像……就像钥匙和锁。”
老僧突然将枪口转向寺门的方向，对着冲进来的日军连开三枪。“快走！”他的声音又变回了那个颤巍巍的老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密道在碑座下面，我父亲是当年修建藏经阁的工匠，他告诉我，那里藏着玄奘法师的真正译稿！”子弹穿透他的肩膀，带出的血溅在石碑上，与那些渗血的刻痕混在一起，竟组成了完整的《心经》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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