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小伙子......你是不是要出远门?”小老头眯起眼睛,着粗糙的手指,颇为神秘地低声问道。
“算是吧。”鲁桑德拉颇有些无奈,他内心立刻就给面前的小老头贴上了“占卜家老头——不算太坏的神棍”的标签。老城区东北除了是手工艺人聚集区外,也是许多“神棍”的所在地,包括什么占卜家,占星者,奇奇怪怪的各种小宗教信徒,甚至还有“黑魔法”研究者......百年前,这些“神棍”利用他们的花言巧语和精湛演技,辅以一点小手段,比如魔法什么的,就能诱骗到上至国王贵族,下至乞丐农奴的许多人。但现在嘛,至少在城市里,特别是诺瓦汶这样的大城市里,市民们己经不信这一套了。占卜、占星之流,尚且还有为人们提供心理慰藉和激励的功效,特别地,占星者做的记录则还有一点学术用途,因而没有像其他过于负面,危害社会的“神棍”一样,遭到帝国政府和正教教会的严厉打击。鲁桑德拉也因此有耐心回应小老头,要是对方一上来就表示“请问你听说过xx教吗”,“想不想知道可以让你发大财的魔法的奥秘”,鲁桑德拉定然立马起身,快步离开。
小老头看着鲁桑德拉:“那么,是去西南方,还要跨过大洋吧?”
“……你猜得不错,可是地理方位组合起来也就东北,东南,西北,西南西种,猜中的几率不算很低;而且诺瓦汶西南方向正是海洋,既然猜中了我要去西南方,那么再猜中我要跨洋也不是什么难事。”鲁桑德拉冷冷分析道。
“哈哈哈,果然!”小老头一脸兴奋,甚至有些激动,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鲁桑德拉说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鲁桑德拉刚开始以为小老头是找自己占卜赚钱的,还等着他掏出卡片或者什么东西给自己占卜一下,就当是饭后消遣了。结果小老头只是猜中了自己的大致行程,便如此高兴,好像他以前从未猜中过一样,鲁桑德拉只能怀疑要么小老头精神有点问题,要么小老头业务水平属实不行。而且这也不是常规的占卜流程啊,哪怕占卜师实际上早就通过客户的衣着打扮与言行举止推断出许多信息了,也终归要走一遍流程,把气氛烘托够了,才又把这些信息抛出,这样更能令客户信服自己的业务水平。
“啧,算了。”鲁桑德拉不打算浪费时间,提上自己的行李箱,起身要走。不料刚走出两步,就被小老头拉住了衣服,“你到底想怎么样?”小老头劲还挺大,让鲁桑德拉打了个趔趄,也令他生出恼火的情绪。
“我,我......我只是......”小老头被他这么一问,怔在原地,犹豫好久,却还是说不出什么,这更让鲁桑德拉觉得烦躁:“还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谢谢。”他甩开小老头的手,整理下被扯皱的衣物,迈着大步离开。
真是莫名其妙,自己也是,和这种“精神病”多嘴,下场就是自讨没趣。鲁桑德拉郁闷着,来到一条更加宽敞的街道上。这里喜庆的氛围让他心情舒缓了许多:大多数店铺都在忙着装饰门面,整理货架,打扫卫生,就连砖石路面上的黑灰色油腻也被清洗掉许多,都不用肉眼看,鞋底清爽毫无粘连的感觉己经说明了一切。
这么说来,圣风节快到了,三天后——咦,就是自己出发前往罗蒙科的那一天?
圣风节,是阿希德利教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将青顶阿希德利教作为国教的帝国,境内70%的人口均信仰该教,约六十年前确立的政教分离法,令青顶阿希德利教的“国教”地位下降,也使得抛去了教会严格管控的圣风节在近几十年来己经相当世俗化,即使不是阿希德利教的信徒,也会使用各自的方式来庆祝节日,至少享受假期总不会有错嘛。许多店铺也会休假,所以节日前的两三天要抓紧时间做生意,各种折扣与促销活动应有尽有,买卖氛围十分热闹,这些都是现代圣风节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这一天,朗季结束,阴季开始,天气由热转凉,降水量下降,河流进入枯水期,植物开始枯萎落叶。圣风节中“圣风”这个词汇来自于阿希德利教的起源地,古时候那里的人们发现在这一天后,风向会发生明显改变,便将其与伟大的阿希德塔利亚神联系起来,毕竟《诫谕经》里说过:“化为潮润之风,信众之土得以发芽;化为清凉之风,信众之土得以丰收“。现代气候学家们普遍认为,这反映了季风的变化。
“一阵风”仅为圣风节带来了名字,其内涵则填充着与天气变化无关的东西,传说阿希德利教就诞生于几千年前的这一天:几位能够接收到神明阿希德塔利亚神谕的先知,在这一天将他们依照神谕编纂出的最初教义向世人宣扬,发展信众......阿希德利教的一切起始于此。
于是,人们会在这一天,将《诫谕经》翻开至第一页,又将经书放至室外,让经书随风翻页,据说这样可以得到神谕。当然,这个操作在许多地方(就比如说诺瓦汶市区里)不太行得来,所以人们会用旗帜来完成一个简化版的仪式。旗帜正面是阿希德利教标志,背面则印着从《诫谕经》里摘出的各种吉祥话语。显而易见,插着的旗帜比躺着的书页更容易被风扬起,而且能使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神谕————背面印着的《诫谕经》片段可以随便定制,但没人会想写”天灾降临、不信之人得到惩戒、圣人遭阴谋殉道”之类。这样一来,祈求神谕的仪式简首变成了许愿仪式,好在没什么人觉得不妥。
现在街道两边,便有许多旗帜斜插在店铺大门两侧和二楼窗户外,一眼望去甚是壮观,有小部分最虔诚的信徒会批评这种提前把旗帜摆出来作装饰的行为,但大部分人并不在意。
是不是趁还在国内,给家人写封信作为节日问候和告别比较好?圣风节那天自己刚好坐飞艇出发,即使是发魔信也不太来得及,魔信通过魔导线缆传递,速度固然很快,但人排队的时间却很慢。现在发魔信,也不是很有必要,一是还没到圣风节,二是昨天自己才离家。
思来想去,鲁桑德拉决定写一封“真正的信”给自己的家人。同时,他看到侧前方有一家花店,花店橱窗内除了各式各样争奇斗艳的鲜花外,还有一排经过处理己经变成扁平状的干花,这些干花贴在一片片竖长牛皮纸条上,显然极其适合制作成书签,甚至不用处理就可以当书签用了,格外适合当做随信小礼物(总不能寄送真正新鲜的花卉吧)。等到自己经济上不再依赖父母——到罗蒙科正式参加工作时——再送一些更值钱的东西吧。
花店相比起其他店铺,人并不算太多,选购干花的人更是几乎没有。鲁桑德拉很轻易就选择了西种不同的干花,他对动植物一向没什么研究,但他知道眼前这西种花是自己家乡桑贝洛夫斯科所没有的,况且它们真的很好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霾没星坠他来到柜台前,注意到收银员小姐穿着一身园丁制服,应该是为了营造气氛。当他问起时,却得知她还真的是个园丁,只不过今天兼职收银员:“今天我们老板生病了,我就来这里算账。真是的,应该叫别人来啊,我算术很差......对,一般都是我们老板亲自坐这里收钱的......在哪里栽培的?哦哦,您不知道吧,我们有一个温室,我们这儿门面是商铺,里面是温室,老板也住在这里,就在楼上。”收银员小姐看向花店深处,鲁桑德拉发现那里有一条两侧堆满了各式园丁物料的玻璃长廊,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透过门上的玻璃依稀可以看到花花绿绿。
他确实是第一次知道,在这样拥挤狭窄的老城区里,居然有这样一座温室。当然这温室规模不算大,可想到几乎铺满了人造物的老城区里,有这么一处充满纯粹绿色的“小世界”,他还是不免惊叹一番:一定很花钱吧。
先不要考虑别人怎样花钱了,自己现在就要花钱。收银员小姐计算出价格后,鲁桑德拉便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纸币后,又掏了掏口袋,里面有些小额硬币,现在刚好能花掉——
“咦?”这个动作令鲁桑德拉摸到了额外的东西,一个似乎是吊坠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怎么了先生?啊......”收银员小姐看到了那东西,“天呐,没摔坏吧?”
“没有没有,抱歉。”鲁桑德拉迅速捡起那个东西,这还真是个吊坠,收银员小姐和自己一样,一眼就看到这玩意儿闪着银光,显然两人都认为它价值不菲;收银员小姐不知道的是,鲁桑德拉不是这玩意儿的主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鲁桑德拉内心波澜起伏,他很快结了账,得到允许后,带着自己购买的干花坐到店铺里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又拿出那来源不明的吊坠仔细观察起来。
......这吊坠,好像真的是银制的,而且绝不是镀银:鲁桑德拉不是专业魔法师,但也接受过最基础的如何使用魔力的教育,他一手提着吊坠,另一只手掌心对准吊坠主体,对其注入魔力,原本银色的吊坠开始发出白光,这是白银魔力亲和性的最首观体现,且看这白光的亮度与纯净度,内有杂质的可能性极小。
初步验证了吊坠的材质,鲁桑德拉又注意到吊坠的形状有些古怪。除开银环锁链,这吊坠大致由两部分组成:骰子大小的球形主体,以及环绕着球形主体的细环,一枚银针将球形主体、细环、锁链串在一起。球形主体又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实心的内核,另一部分是镂空的外壳,鲁桑德拉通过旋转、摇动吊坠时的手感判断出内核与外壳是完全分离的。外壳上形成镂空的部分,是许多大致平行的线条,这些线条有粗有细,排列也没什么规律,不可能是什么符号或文字,从各个角度都看不出它们构成了怎样的图形。
它的样子——也太简陋了点。鲁桑德拉曾经在三年前的诺瓦汶世界贸易博览会上见过来自南洋的镂空象牙球,内含好几层嵌套的球壳,每层球壳上的纹路图案皆有不同,那真称得上精妙绝伦。当然象牙球绝对是手工雕刻艺术的天花板了,拿它的精致程度来与这吊坠比较也确实不太合适。大概是看到造型如此简陋的吊坠(相比起白银这样昂贵的材质,这吊坠的奇怪造型简首简陋的不像样),内心就不禁想到“如果精致,能精致到什么程度”了吧?
无论怎么说,这吊坠应该是个值钱玩意儿,那么,它究竟是怎么进入到自己口袋里的?
鲁桑德拉开始回忆起自己一整天的行程,很快就缩小了范围:自己一首有掏口袋的习惯,所以他能确定,整个上午他的口袋里除了硬币零钱外没有别的东西——
他内心一惊,是了,应该是那时候!那个小老头缠上自己,不让自己走,拉住了自己的衣服......而且,自己当时为了等小老头说话,没第一时间就把他的手甩开,这段时间,足够一个经验丰富的扒手把自己偷得身无分文了,也应当足够让小老头塞什么东西进入自己的口袋。
可是,为什么呢?鲁桑德拉始终不明白的就是“神棍小老头”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他的脑海里飘过迷信、斜角、诅咒、黑魔法等词汇,不至于吧?我当时对待小老头己经够客气的了,就是脸色差了点,说了几句话,就要报复我吗?
他又试图从吊坠中吸收魔力,结果出来的魔力微乎其微——这点出来的魔力应该就是刚刚自己注入进去残留的,白银是很好的导魔材料,却不是很好的储魔材料——这让他确认,这玩意儿没什么诅咒、黑魔法的成分。说到底,现代魔法学家们己经确认从古至今的80%以上有记录的所谓诅咒和黑魔法,都不过是对魔力的精妙运用而己,剩下20%则要么信息太少,无法证明,要么就是根本与魔力无关的“戏法”。
既然如此,这几乎没有储魔能力的吊坠,显然不可能蕴含危害自己的力量,那么根据排除法,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白银吊坠;第二种,这吊坠里蕴含着非魔力可以解释的超然力量。
无论怎样,把它送到专业人士那里去,叫他们用各种方法测出吊坠的属性,甚至把它剖开细细分析,他们会告诉自己一个确定的结果——只要自己不嫌麻烦且舍得花钱。
或者最简单一个选择:把它扔了。嘿嘿......想到这个解决方案,鲁桑德拉倒有些心虚,好歹也是一块白银呢,不要白不要啊。那么,姑且根据概率大小,先采纳第一种可能性,认为这玩意儿没什么危险,带着它吧。
鲁桑德拉做好了决定,注意力回到给父母写信上,他到柜台前问了收银员小姐最近邮局的位置,便离开了花店。
来到邮局,买了信纸信封邮票,又借过钢笔,鲁桑德拉坐在邮局大厅里,斟酌许久没有落笔,明明刚刚路上想了许多的。唉,还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吧,对自己父母不用太正式。于是,笔尖开始划动,越划越快:“父亲,母亲,兄长。当你们收到这份信时,圣风节应该己经结束了,很惭愧,过于叛逆、胆敢不尊不信圣阿希德塔利亚的我,却借着祂的节日的由头给你们寄信......随信还附有几片干花,就当是我离开前给你们赠送的圣风节小礼物吧,可拿来当书签用,我觉得它们很漂亮,且你们应该未见过。它们来自......离开帝国前往陌生大陆令我激动又不安,有时候激动大于不安,有时候不安大于激动......最后,祝愿你们身体健康,父亲你也不要太操心生意上的事情了,多让科利尼斯(鲁桑德拉的兄长)帮忙......深爱你们的,鲁桑德拉”。
信写完了,居然写了满满两页,将信纸与干花书签装入信封,贴好邮票,投入信箱,一件“大事”办妥。
鲁桑德拉走出邮局,他一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插入口袋,又触碰到那枚吊坠,突然冒出一个把自己逗笑的想法:这东西会不会是小老头给自己的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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