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如常作·眼底藏惊疑
林砚把车停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时，仪表盘的指针刚跳过下午西点。夏末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叶隙，在挡风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随手撒了把碎金。他熄了火，指尖在方向盘上顿了两秒，才推门下车。
巷子还是老样子。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墙根爬着半枯的爬山虎，空气里飘着隔壁张婶家红烧肉的香气。林砚拎着给母亲买的降压药，脚步轻快地拐进院门，像过去无数个周末那样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嗡鸣，母亲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回来啦？正好，刚包了你爱吃的荠菜馄饨。”
林砚走过去帮她摘菜，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客厅。沙发上的抱枕换了新套，是浅灰色的亚麻布，和他上周离开时的碎花图案截然不同。他手一顿，笑着问：“抱枕换新的了？挺好看。”
母亲把馄饨下进锅里，蒸汽模糊了她的侧脸：“哦，前几天小区超市打折，看着便宜就买了。你爸说旧的洗得发白，该换了。”
“爸呢？”林砚状似随意地问。往常这个点，父亲总会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报。
“出去下棋了，说晚点回来。”母亲的声音透过水声传来，听不出异样。
馄饨端上桌时，林砚舀了一勺汤，热气扑在脸上，却暖不透心底那点莫名的寒意。他记得父亲对那对碎花抱枕有多宝贝——那是他们结婚三十周年时，妹妹亲手绣的。上个月视频时，父亲还对着镜头炫耀，说洗了多少次都没变形。
“对了妈，”林砚用勺子搅着碗里的馄饨，“上周跟你说的项目奖金发了，我给你转了两万块，收到了吗？”
母亲夹馄饨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收到了收到了，你这孩子，总给我们钱。自己在外面打拼不容易，省着点花。”
林砚“嗯”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瞥见母亲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暗着，却在刚才那瞬间亮起过，锁屏壁纸不是他熟悉的全家福，而是一片模糊的山景。他记得母亲总说全家福看着热闹，换了三次手机都没换过壁纸。
晚饭吃到一半，父亲回来了。手里攥着棋盘，进门就嚷嚷：“今天手气背，输了老王两盘！”他把棋盘往玄关柜上一放，看见林砚，脸上立刻堆起笑，“阿砚回来啦？”
“爸。”林砚起身想接过他手里的棋盘，却被父亲躲开。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父亲快步走进书房，关门前，林砚看见他后颈的衬衫沾着片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夜里，林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隔壁房间传来父母压低的对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他悄悄起身，贴在门缝上听。
“……明天必须处理掉……”是父亲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焦躁。
“……他会不会发现……”母亲的声音在发抖。
“不可能，”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我们跟往常一样，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砚的心跳骤然加速。他退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那盏水晶灯是去年装的，父亲踩着梯子调试了整整一下午，说要让家里亮堂点。可现在，灯光透过水晶折射下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六域杀 落在地板上，像一块块破碎的镜子。
第二天一早，林砚假装去晨跑。他没有沿着往常的路线跑，而是绕到了小区后面的垃圾站。几个穿着橘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正在分类垃圾，其中一个铁桶里，半截碎花布料露在外面，边角绣着的缠枝莲图案，和那对旧抱枕上的一模一样。
他胃里一阵翻搅，转身往回跑。路过小区花园时，看见老王头坐在石凳上打太极。林砚走过去打招呼：“王爷爷，我爸昨天是不是跟您下棋了？”
老王头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他：“你爸？没有啊，昨天一整天都没看见他。倒是你妈，中午来问过我，说你爸有没有跟我在一起。”
林砚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可能我爸记错了。”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擦桌子，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报纸拿反了都没发现。看见林砚进门，父亲慌忙把报纸正过来，干咳两声：“跑回来了？累不累？”
“还行。”林砚换着鞋，视线落在客厅墙角的垃圾桶里。里面有团揉皱的纸巾，上面沾着点暗红的痕迹。
“对了爸，”林砚换好鞋，走到父亲面前，“您后颈怎么了？好像蹭到什么东西了。”
父亲猛地捂住后颈，眼神慌乱：“没、没什么，昨天搬花盆蹭到的泥。”
“是吗？”林砚笑了笑，“我看着像血渍呢。”
父亲手里的报纸“啪”地掉在地上。母亲端着水杯走过来，手一抖，水洒在茶几上，顺着边缘滴到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林砚弯腰去捡报纸，目光扫过父亲的裤脚。裤管卷着，脚踝处露出的皮肤上，有一圈淡淡的勒痕。
他站起身，把报纸递给父亲，脸上依旧挂着平常的笑容：“爸，妈，我今天公司有事，得早点回去。”
“这么快就走？”母亲急忙说，“不多待两天？”
“不了，项目催得紧。”林砚拿起玄关柜上的包，“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父亲站起身想送他，被林砚按住肩膀：“爸您坐着吧，我自己走就行。”他的指尖触到父亲肩膀的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
走到巷口，林砚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开着，母亲探出头朝他挥手，阳光照在她脸上，笑容却像是画上去的。父亲站在她身后，半个身子藏在窗帘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底翻涌着惊恐和不安。
林砚转身上了车。他没有发动引擎，而是从后视镜里看着那栋熟悉的老房子。墙根的爬山虎在风中摇曳，像无数只摇晃的手。他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父母还在假装如常，可那些藏在眼底的惊疑，像冰水里的石头，早己浮出水面。
车窗外，卖早点的小贩推着三轮车经过，吆喝声在巷子里回荡。林砚发动汽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后视镜里的老房子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拥挤的街道尽头。他不知道父母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他清楚，从今天起，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就像那对被扔掉的抱枕，就像父亲后颈的污渍，就像母亲发抖的声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精心掩盖的真相。而他，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扮演那个每周回家看看的儿子，首到找到揭开真相的勇气。
(http://www.220book.com/book/T7F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